唐文灿史料综合解读

如题所述

唐文灿在铜山历史上享有“科第开先”的美誉,有关他的史料流传下来的不多,对他的了解仅限于地方志书的小段记载。近年来,河北省遵化市和迁西县文史学者为了寻找戚继光留下的史迹,进行实地勘访,发现了唐文灿撰写的《重修无终洞记》古石碑。又进一步挖掘出戚继光写给唐文灿的《寿虞部鉴江唐公序》,从而揭开了戚继光与唐文灿的一段交往历史,填补了唐文灿研究的空白,东山已有学者专文解读。另外,漳州市政协文史馆发现了明代《大参藩邹公遗爱祠碑记》,碑额为唐文灿篆文书写。笔者也从《四库全书》挖掘出唐文灿《大行皇帝挽歌》五言律诗一首,诗前有唐文灿籍贯和任职记载。所有这些,结合已有史料,为我们更加准确了解唐文灿提供了可能。

一、唐文灿生平事迹

唐文灿字若素,号鉴江,嘉靖四年(1525)出生于镇海卫铜山所(今东山县铜陵镇)。父亲唐鸿图“以子文灿赠文林郎、行人司司正。铜山人。(1)”唐文灿“颖慧绝伦,年十三,府试第一。十六冠卫庠,旋食饩,有奇童之目。(2)”在《铜山志》选举志庠士条目中,嘉靖十六年丁酉(1537)有唐文灿的名字,说明他十三岁就中秀才了。

嘉靖二十八年(1549),25岁的唐文灿高中举人。《镇海卫志》记载相同,并说他中举是“诗由本学。(3)”对于唐文灿的学问源流,戚继光有更具体叙述:“虽治博士家语,辄娴辞令,蔚然以古文起家。(4)”

“诗由本学”是指唐文灿的专长为《诗经》科,学籍在镇海卫。他学古文经学,传承了正规的“博士家语”。

古代科举考试以儒家经典为依据,从汉代开始,儒家学说分为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两大派,今文经学侧重于微言大义,古文经学偏向实证训诂。朝廷以儒学为官学,《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五部经典各设立博士官,专治一经,各传弟子。后来,到了唐代发展到十三经。明清时代,考生备考各有所侧重,录取时每部经典各选一名为“经魁”,称为“五经魁”,这就是明清时代的五经取士。当年唐文灿、游天庭都以《诗经》科中举。

根据《铜山志》记载,唐文灿中举后没有进一步考取进士,而是在家乡“设塾建学”,教书育人,长达十几年,受教者达二百多人,“自是人物蔚起,皆文灿首倡之功也。”没有资料显示他曾经在崇文书院或南溟书院教书。

从后面的经历看,他不是一个归隐乡里的人,合理推测,他应该一边教书一边参加考试,只是有后人不知道的原因,没有顺利中进士。最终,唐文灿因出类拔萃,被朝廷直接选入中书省任中书舍人,再经礼部选拔,参加隆庆戊辰科(1568)会试,是年成进士。此时他已经44岁了,在同科进士中,年龄大了不少。

他被授予行人,不久升任工部虞衡司郎中,正五品,督理河北遵化铁冶厂。在这里,他和戚继光有了交集,彼此关系良好。唐文灿什么时候离开呢?没有找到相关记载。从万历三年(1575)唐文灿《重修无终洞记》和戚继光于该年所作《寿虞部鉴江唐公序》得知,至少到1575年,唐文灿仍在职。

唐文灿在《大参藩邹公遗爱祠碑记》自述身份是“赐进士奉政大夫广西按察司佥事前户工二部郎中”。该碑记作于万历二十年(1592),这年唐文灿已经68岁了,还没有退休。

《碑记》撰文者是贵州按察司副使龙溪人蔡应科,书写者为贵州左布政使长泰人戴燿。邹公即邹墀,字朝卿,号龙望,浙江余姚人。他们四位都是隆庆二年进士,都有同年情谊。万历十六年(1588),邹墀任福建左参政,分守漳南道,在漳期间多有惠政。万历二十年升任广东按察使,在他升职之际,漳州各界建遗爱祠纪念他。

二十多年过去了,邹墀已经是正三品的按察使,蔡应科和戴燿的职位也比他高,而他仅为广西按察司佥事,还是正五品,可见唐文灿在官场并不如意。根据《铜山志》记载,在铁冶厂期间,他得罪了大太监冯保。外调为滇南佥事道。后来冯保又利用“京察”考评官员机会压制他,把他贬为宿州府同知,不久调到池州府任司理。

唐文灿似乎不在意官职大小,每到一处都认真工作,尤其在池州,他办案有神明之称。后来,监御史蔡梦说巡按江南,发现唐文灿受到排挤,把他的情况上报朝廷,才调到户部任郎中,等于在地方转了一圈回到原点。1592年之前,他外放广西按察司佥事。在广西期间,遇上大饥荒,他设法赈济,救活了许多人,当地民众立祠纪念他。

他在广西按察佥事任上退休,“历广西佥事,致仕。晚益嗜学,著有《享帚集》。(5)”万历三十一年(1603)去世,享年79岁。《铜山志》载:“康熙五十六年(1717),乡绅林荣玉等呈请学院崇祀乡贤。”

二、唐文灿与“科第开先”

对于这个问题,《东山县志》(民国稿本)提出疑问,“考文灿在隆庆二年成进士,然游天庭,黄镆二人中进士均较文灿先,疑当时游、黄二家显达后,即他徙,不立坊,故文灿得先建立焉;一说,游天庭、黄镆因中顺天榜,故‘科第开先’归之文灿云。识以俟考。”94版《东山县志》更直接认定唐文灿为铜山第一个进士,“纶章垂耀坊,在今铜陵镇顶街,明隆庆二年(1568年),唐文灿中进士,为铜山第一个进士,立此坊。”

出现这种情况,主要是县志编者把“科第”等同于“进士”,以为考上进士才算登第。其实不然,明清时代,会试称甲榜,乡试为乙榜,考中举人就算科第出身了,举人享受国家俸禄,可以做官。如海瑞、左宗棠都是举人出身,如东山湖塘村蔡方平“由选贡令淳”,即以选贡生担任淳安县令。陈振藻《铜山志》载唐文灿为“嘉靖二十八年举人,铜山之登第,自文灿始。”明确指出考中举人就是登第。

那年中举除了唐文灿以外,还有游天庭,《镇海卫志》选举志记载游天庭“铜山人,诗由本学。岁贡,顺天榜。(6)”他和唐文灿一样,也以《诗经》为专长,学籍在镇海卫。他被选送到国子监学习,从京师顺天府中举,而唐文灿从福建榜登第。《铜山志》选举志也有类似的记载。也就是说,铜山城科第开先是唐文灿和游天庭两人。

家乡学者蔡力杰对顶街石雕牌坊作了深入研究,对其残缺部分进行图上复原。该牌坊两面分别镌刻“纶章垂耀”“科第开先”,上面镶嵌恩荣雕板。东山地方志书都记载是唐文灿建立的,如《铜山志》卷二记载:“科第开先坊,在城内所前大街,为唐公文灿立。”《东山县志》(民国稿本)记载:“纶章垂耀坊在城内顶街,明唐文灿立。故址今存。”

明清时期,牌坊的建造必须经过朝廷批准,才能建造牌坊,而且有明确的等级制度。最高级别为御制牌坊,这一类牌坊由皇帝亲自下圣旨,国库出钱建造,比较少见。第二等级为恩荣牌坊,取皇恩浩荡,荣及乡里之意。这类牌坊也是皇帝亲自下圣旨表彰,由地方政府出资或自筹资金。第三等级为圣旨牌坊,地方官员向朝廷呈报本地乡贤的突出事迹,如果朝廷采纳,认为值得旌表,就会下圣旨准许建造牌坊,资金需要自己筹集。第四等级为敕造牌坊,这是最低等级。由地方官员向朝廷申报,皇帝口头允诺,准许建造牌坊彰表坊主事迹,资金自筹。这一类牌坊的建造没有圣旨,只是皇帝口头允诺。

由此可见,顶街的恩荣牌坊级别相当高,当年应该有圣旨原件,只是没有流传下来。这是嘉靖皇帝亲自下旨,表彰铜山唐文灿、游天庭在乡试中举,开创了铜山科举登第记录,因而赐辞“科第开先”,而“纶章垂耀”指皇帝的恩旨垂耀万世。也许因为游天庭登第后“即他徙”,顶街牌坊由唐文灿配合地方政府建造,加上志书只说为唐文灿所立,所以,后世以为此牌坊只表彰唐文灿一人。

三、唐文灿与戚继光关系

隆庆二年,戚继光奉命北上,“夏五月,诏总理蓟、昌、辽、保练兵事务,节制四镇与总督同。(7)”这年唐文灿成进士授行人,不久,升任工部虞衡司郎中,督理遵化铁冶厂,这是全国最大冶铁厂,位于遵化以南六十里。据河北学者考证,铁厂长宽各一华里,筑墙封闭,东西南北开四门,镶有石刻匾额,南门“峰岚耸秀”,北门“畿辅保障”,东门“海岳清宁”,西门“山河盘带”。厂内炼铁炉25座,铸造炉50多个,工人2500多人。城外分布村庄民居。铁厂在戚继光辖区内,但管辖权在工部。唐文灿在这里工作了七八年,他和戚继光没有隶属关系,但铁厂制造出来的兵器源源不断供应戚继光部队使用,戚继光深怀感激说:“余所部署甲兵之富,利赖于公,岂不弘多!”

戚继光《寿虞部鉴江唐公序》如何描述唐文灿呢?首先,他拥护国家禁止民间冶铁的政策。汉代以来,国家盐铁专卖政策引发许多争议,一些正直大臣更是反对,认为与民争利,伤害了百姓利益。唐文灿说:“汉郡国有铁官,诸所愿罢者,以其为民疾苦,而与天下争利也。苟恤若疾苦,则民无害。其为利,固国家大业,所以制四夷,安边足用之本。”他认为专卖是为了富国强兵,问题的焦点在于是否体恤百姓疾苦,若能解决这个问题,老百姓就不会受到伤害。

其次,戚继光说,以前铁厂管理不善,工人积极性没有调动起来,产量增减没有定数,唐公到任以后,“惟日兢兢厥职,率白徒之卒,庇护之甚周,善于鼓舞,罔有啙窳。曩之为冶者,盈缩无已时,至三所办之,亦诎。公徵其故,预一而取嬴焉。”啙窳即偷懒。他以身作则,爱护工人,善于鼓励,所以没有人偷懒。他制定计划,产量稳定而且有所盈余。

第三,边塞之民,剽疾轻悍,而冶铁工人比较粗野,被人看不起。唐文灿“乃日进诸生论理道,引绳墨,户说以眇论,谣俗为之丕变。”他讲道理定规矩,挨家挨户宣扬儒家文化,改变了当地很多风俗习惯。

第四,深入生产第一线,每次冶炼,唐文灿都亲临现场,和工人们打成一片,吃睡在炉旁。“有事于冶,必斋宿炉旁,若鼓以洪钧,丰隆击橐,飞廉扇炭,其为干将莫邪也,大矣!”戚继光说,像唐公这样管理,锻造出干将莫邪一样的宝剑,也是很有可能的。

第五、当地有二女投炉救父的传说,还有祭拜二女的小庙康姑仙祠。许多人认为这是假的,不值得祭拜。唐文灿也知道是传说,但认为二女的孝道值得宣扬,“公力辩其孝,祀之,以为塞下吏士劝。”

这样,“故闾阎无疾苦之声,文学贤良啧啧。”唐文灿提高了铁厂产量,增加了工人收入,解除了百姓疾苦,获得社会舆论的一片赞扬。戚继光认为他是国家栋梁之才,“公之长于吏事,允为国家利器。”

戚继光“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他征战万里,荡平倭寇。现在,又镇守北疆,管辖从辽东到居庸关一千多公里的边境线,威震九边。他早以“国家利器”自许,也认为唐文灿有能力成为“国家利器”。

这利器是什么呢?“且往公借喻寿余,余将寿公,问客何以?客请谕以剑。”戚继光说,以往他向我祝寿,善于引用巧妙比喻。现在朋友告诉我,用宝剑作比喻向唐公祝寿。比如干将莫邪本为夫妻,因为善冶,精诚所至,锻造出以夫妻为名的一对宝剑,成为“天下至宝”。

嘉靖四十三年(1564),戚继光率军进驻铜山,与在铜山教书的唐文灿认识,作为地方士绅,肯定对戚继光有所帮助。如今在蓟镇又共同为朝廷效力,戚继光说:“公之居闽居蓟皆为将军重”。无论在福建还是在蓟镇,唐公都是我所倚重的人,如此风云际会,岂不是契合延津剑合的故事。“古者以舞剑为寿,敢请抵掌当之如何?”不必真的舞剑了,我们就以击掌当做舞剑吧!

文章末尾说:“余初夏过于冶,接公欲甚欢,因游无终之洞。”唐文灿在《重修无终洞记》写道:“今春三月,总镇都督戚公过予,予引以游洞。……万历三年岁在乙亥秋九月吉日立石。”由此可知,《寿虞部鉴江唐公序》写于万历三年(1575)秋天以后年终以前。这年戚继光48岁,唐文灿51岁。

后来,唐文灿调离铁厂,接任是一位陈姓官员,戚继光称呼他陈司空。有一次,戚继光再游无终洞,写了两首诗,其一:

“访陈司空,再游无终洞,司空以病不能从,余与方山人共登之,寄谢兼怀前司空唐鉴江。

无终有国已难寻,洞口谁为梁甫吟。

一片白云飞不去,徘徊似识主人心。(8)”

戚继光借梁甫吟典故,表达了遭受排挤,不被理解的心情。他更加怀念唐文灿,要是他在该多好,可以互相劝勉,一吐衷肠。知己难求,现在天各一方,戚继光的思念之情溢于言表。感谢他留下这些真诚的文字,为我们呈现出唐文灿丰满的历史形象。

四、唐文灿作品钩沉

《铜山志》说唐文灿“著述甚富”,但只记载《享帚集》名称。此文集取享帚自珍之意,应该是唐文灿自选集,清初《千顷堂书目》记录该文集,作者可能在生前已经刻印出版。笔者网上检索得知,《鉴江享帚集汇辑二卷》一册,清康熙刻本,此版本可能是唐文灿后人刊刻,现藏于福建省图书馆。

《鉴江全集》,存九卷(四六初集一、四六汇辑一至八),共二册,清康熙闽漳唐氏刻本,现藏国家图书馆。另有一种版本内容相同,注明“清唐察辑”,没有说明藏于何处。这应该都是唐文灿后人刊刻。

《铜山志》艺文志载:“唐文灿著《鉴江诗集》《四六汇辑》《享帚集》若干卷,山阴朱赓序,其稿以传。(9)”朱赓是唐文灿同年进士,官至内阁首辅,他为唐文灿文集作序,可见唐文灿作品为时人所重。

《东山县志》(民国稿本)收录一首七言律诗《绿池门》,又名《节妇吟》,凭吊石鼓街节妇黄阿姐,诗云:

绿草栖尘依斧柯,蛙鸣蛙止奈愁何?

铭心自誓为贞鬼,缢颈谁云有障魔?

身没亦知名不没,石磨未必节能磨。

人生只此为真寿,头白文君岂足多。

《四库全书》明诗综卷五十六收录《大行皇帝挽歌》诗一首,全文如下:

文灿字若素,漳州镇海卫人。隆庆戊辰进士,除行人,历官广西按察佥事,有《鉴江享帚集》。

忆昔河清日,流虹叶瑞徵。

运随真主转,纪逐盛时蒸。

七世观新庙,千秋奉永陵。

耿光长照耀,史册纪中兴。(10)

此诗写给嘉靖皇帝,永陵指嘉靖陵寝,从“忆昔”看,可能写于嘉靖之后的某个时间。因朱棣通过靖难之役夺权,不是合法接班,所以成祖为一世祖,从永乐至嘉靖共历七世九帝。嘉靖后期,朝廷重整军备,剿灭倭寇,遏制蒙古,边疆巩固,海晏河清。唐文灿认为这是永载史册的中兴时期。

河北遵化学者发现唐文灿的《重修无终洞记》,其文共1325字,已在文促会会刊发表,因文字较多,兹不抄录。万历三年三月,戚继光到铁厂,唐文灿带他游览涌泉洞,戚继光建议改洞名为“无终洞”并捐银修缮。到了这年九月,修缮完工,唐文灿作文刻碑。

此文简略叙述游洞改名和修葺竣工的过程,重点描写戚继光的言行举止,他“便巾轻履”前来,匆匆忙忙离去,又念念不已,“偶一来游,不竟日逾宿辄去,视兹洞仅如云烟之涉目,乃复低徊濡恋,既去而留念加勤,不啻洞有甘露泉而挹之,难释乎口焉。”

他们还探讨了家国天下与人生追求,戚继光说,我们为官一方,如果像无终子那样无所作为,那就是失职,就要受处分,“今吾曹得摄文武之柄,倘循迹而仿之,奈失官以诖吏议何?”但是无终子不附炎趋势,看轻名利,不是庸俗之人可比的。我们若以淡泊名利的心态来处世行事,就不会为高人所嘲笑。“然彼实能蝉蜕于势利,而不以趋含汩心者,其与庸俗亦远矣!吾曹要必涵是心以御世,始可自别于俗吏,而不为高人之所笑。”戚继光这些话何尝不是唐文灿的见解,否则,他也不会刻在石碑上垂示后人。

这些史料显示,戚继光与唐文灿的交往至万历三年(1575)为止,之后的交往有待于新的史料发现。特别要强调的是《享帚集》和《鉴江全集》在图书馆沉睡了几百年,若能整理出版,不仅于唐文灿研究有新史料,而且于地方史研究将有新发现。

注释:

(1)《镇海卫校注》第68页

(2)《铜山志注译》第109页

(3)黄超云校注《镇海卫志校注》第61页。中州古籍出版社,1993年9月第一版。

(4)《止止堂集》第174页。戚继光撰、王熹校译。中华书局,2001年6月

(5)《镇海卫校注》第58页

(6)《镇海卫校注》第61页

(7)《戚继光年谱》第164页,刘聿鑫、凌丽华主编,山东大学出版社

(8)《止止堂集》第83页。戚继光撰、王熹校译。中华书局,2001年6月

(9)陈振藻《铜山志》第258页

(10)《四库全书》明诗综卷五十六第23a页

                                                      20200919

附录:寿虞部鉴江唐公序

(笔者按:本文选自《止止堂集》第174-177页,山东大学王熹教授断句标点。)

公少而奇,虽治博士家语,辄娴辞令,蔚然以古文起家,计偕上国。国相大器之,试为中书舍人。纶綍之音,多所属草。视汉之直宿建礼奏事明光者,其宠重无二。比对公车,为行人,使四方,辞令日益较著。而改虞部郎,且巡铁冶之禁令,岂非汉文学贤良所愿请罢者乎?以而属公,盖亡当矣。

有客以请,公敬对曰:“不然,汉郡国有铁官,诸所愿罢者,以其为民疾苦,而与天下争利也。苟恤若疾苦,则民无害。其为利,固国家大业。所以制四夷,安边足用之本。是在行者何如焉耳。如冶之所出刀以解牛,或折,庖丁而有馀地。斤以灭垩,必伤郢人,而能成风,岂非用之固殊哉?矧今铁官虽沿於汉,郡国择而置之。壹切军需倚办,未尝笼其利,而效桑、孔之所筦槯也。”

蓟之为冶,取诸境内,在遵化南六十里许,不待荆山之产,梁州之贡,而坚甲利兵,恒给於斯焉。日者,边鄙不耸,氓隶乐业,地不爱宝,人胥用命。认敢黾勉告劳而不佐国家之缓急乎?惟日兢兢厥职,率白徒之卒,庇护之甚周,善於鼓舞,罔有呰窳。曩之为冶者,盈缩无已时,至三所办之,亦诎。公徵其故,预一而取嬴焉。塞下吏士,本非孝子顺孙,冶人尤恣睢,孰不鄙夷之。乃日进诸生论理道,引绳墨,户说以眇论,谣俗为之丕变。故阎闾无疾苦之声,文学贤良啧啧。公之长於吏事,允为国家利器。彼以娴辞令为亡当者,浅之乎其知公矣。兹分初度冶属相率为寿,余所部署甲兵之富,利赖於公,岂不弘多?且往公借喻寿余。余将寿公,问客何以?客请谕以剑。披干将莫邪,其夫妻善冶,当金铁未流,断发剪指投之乃濡,而阳文阴缦以成,爰加淬属。水断蛟龙,陆剸犀革,忽若篲氾画涂,固天下至宝也!自吴至晋数百岁,而变化於延津,後莫测其所终。非欧冶子之所停者乎?

公之冶所,古有铁溷当抵,因二女投炉而濡固,宜化为至宝,惜无博物者过焉。後人且指为诬。公力辩其孝,祀之,以为塞下吏士劝。有事於冶,必斋宿炉旁,若鼓以洪钧,丰隆击橐,飞廉扇炭,其为干将莫耶也,大矣。盖公博物世所宗,且产於欧冶故区,延津在其境内,过而达蓟之冶,精诚之所物色,宁不与神为符者哉!虽未尝事行闲,实行闲之所藉重,如登城一麾,士卒迷惑而解围;四方有兵,则腾空飞赴以克之。不必施於剸断而後别其利也。斯其高阳之品,大阿之选者欤?

公昔寿将军,以有水陆功,而公之居闽居蓟,皆为将军重。古者以舞剑为寿,敢请抵掌当之何如?余初夏过於冶,接公欲甚驩,因游无终之洞,极其干鬲,公立石纪之。今客说剑莫测其所终,则公之寿於斯乎符矣。敢不敬诺,而借客之说以往。虽辞令亡当,窃善其意,固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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