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6)一幢老房子
同学６年，戴安从来没有把班上的同学往家里带过，连在学校跟她形影不离的艾薇，也从来没有到她家来过。大家都不知道她家住哪里，不知道她爸爸妈妈是干什么的。
戴安的家在一条十分幽静的小街上。街道虽然不宽，两旁却长着茂盛的法国梧桐，密密层层的梧桐树叶，蓬起一条长长的绿荫道，厚实得一点阳光都透不进来。
一走进这条街便凉爽了，光线也黯淡了许多。
戴安的家是一座独幢的小红楼，可以说十分残旧了，但在这个高楼林立的城市里，还保留着这样的街道，这样的小楼，真是一道难得的风景了。
院子不大，高高矮矮地栽着几棵石榴树，几棵栀子花树。栀子花树上的花已经开过了，石榴树上却结着拳头大的石榴。一看见吃的，肥猫就走不动路了。
“戴安，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们家还栽着石榴树？”
戴安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肥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戴安，我听说刚从树上摘下来的石榴特别好吃。”
戴安特别爽快地：“那你就去摘一个来吃吧！”
肥猫就等戴安的这句话。他踮起脚尖，从石榴树上摘下一个石榴来，用手掰开，里面的籽还是白的，可肥猫一见到吃的就会失去理智，就会奋不顾身。只见他一口咬下去，戴安一阵大笑。
“啊——”
肥猫大放悲声，一脸苦相，满嘴都是没有成熟的石榴籽。
“吃下去！吃下去！”戴安拧住肥猫的一只耳朵，“你不吃下去，我叫你跳‘芭蕾’。”
“戴大侠手下留情！又苦又涩，我吃不下去。”
“好，你不吃。”
戴安笑着，拧着肥猫的耳朵往上提，肥猫踮起脚尖，哎哟哎哟地叫。
“你吃不吃？”
“我吃！我吃�”
肥猫伸着脖子，硬把满嘴苦涩的石榴籽吞下肚去。
“戴安，你爸爸呢？”
“我爸爸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是戴安的妈妈告诉她的，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这么告诉她的。
罗莉娜最会察言观色，她发现戴安的表情，不是那么自然。
罗莉娜走到壁炉前，看了几幅照片：“我怎么没看见你爸爸的照片？”
“我爸爸不喜欢照相。”
罗莉娜死死盯住戴安的眼睛，她从一本书上读到过，如果对方说的是谎言，会躲开你的目光。
“你爸爸长什么样子？”
“我爸爸……”戴安躲开了罗莉娜的目光，“我爸爸有一米八高，是单眼皮……”
戴安一直不喜欢矮个子男人，不喜欢双眼皮男人，所以她说她爸爸是单眼皮。
罗莉娜已经从戴安躲躲闪闪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些破绽。她想她再问下去，一定还可以问出更多的破绽来。
“戴安，你爸爸是不是在外国？你为什么不跟着你爸爸去外国？”
“你觉得外国好，你去好啦！”
罗莉娜明知道戴安已经烦她了，但她就喜欢刨根问底：“你多长时间没见到你爸爸了？”
“什么多长时间？”戴安脱口而出，“我每一年春节都能见到我爸爸。”
说出这样的谎话，而且说得如此的顺畅和自然，戴安心里只恨罗莉娜，都是被她逼的。
罗莉娜没有从戴安的话里听出什么破绽来。如果戴安有爸爸，她和她爸爸每年在春节相见一次，也说得过去。
这时，肥猫突然冒出一个问题：“戴安，你说你每年都能见到你爸爸，是你到外国去，还是他到中国来？”
“有时候我到外国去，有时候他到中国来。”戴安的忍耐已到了极限，“你有意见吗？”
罗莉娜从戴安的话里又听出破绽来了：“我们怎么不知道你去过外国？”
“我凭什么要让你们知道？”
(7)戴安爸爸在远方
肥猫刚才被戴安捉弄了一回，现在他要报仇。
“戴安，除非你拿出什么证据来证明你去过外国，不然的话，我们根本不相信你在外国有个爸爸！”
戴安后悔了，她后悔今天不该带同学到家里来。这么多年了，她就是怕同学问起她爸爸，所以从来不带同学到家里来。今天，要不是因为要找到电台当主持人的米兰，不是因为她小姨有一台收音机，她绝不会带他们到家里来的。
肥猫见戴安的样子好吓人，眼圈都红了，心想接下来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赶紧往兔巴哥的身后躲：“戴大侠，君子动口不动手！” 戴安谁也不理，冲上楼去，木楼梯在她脚下踩出很响的声音，随后听到砰的一声，她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8)漂亮的心理学博士
戴安今天很反常。
“嘿嘿！嘿嘿！”肥猫笑两声，“戴安她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
艾薇瞪一眼肥猫：“你才吃错了药！”
“你干吗要惹戴安生气呀？”
夏雪儿和小魔女都抱怨肥猫。
“我没说什么呀？”肥猫觉得自己特别委屈，“我不过就想让她拿出证据来，证明……”
“我可以证明！”艾薇打断肥猫的话，“我可以证明戴安经常去见她爸爸，她爸爸还送了她好多礼物。”
“你看见了她爸爸送她的礼物？”
罗莉娜盯住艾薇的眼睛，她的目光尖锐得好像要把人看穿似的。
“是的，我见过。”虽然艾薇心里发虚，可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迎着罗莉娜那充满怀疑的目光，“戴安的爸爸送她七个小矮人，还送她……”
艾薇的话没人不相信，因为大家都知道，跟戴安走得最近的人，就是她了。其实，艾薇也从来没见过戴安的爸爸，戴安也从来不跟艾薇讲她的爸爸，而且每次提起“爸爸”，戴安会马上转移话题。
艾薇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戴安这个表面上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假小子，其实比一般人更敏感，更脆弱，“爸爸”是她心中不愿告人的“痛”。
今天，艾薇是撒谎了。从来都是戴安保护她，她今天也要保护戴安一回。
戴安的小姨回来了。她是个心理学博士，可她跟人们心目中的女博士很不一样，没戴眼镜，没穿套装，发型也不是那种女学者的清汤挂面式的。她很有女人味儿，披着一头发梢微微有些弯曲的长发，穿一身梦幻的纱裙，有柔曼的水草从裙边升起，浑身上下洋溢着优雅浪漫的气息。这些日子，戴安的妈妈陪她外婆回老家了，就戴安和她小姨住在这幢老房子里。
戴安的小姨对他们非常热情，这是他们少有受到的礼遇。他们这么大的孩子到同学家去，同学的家长一般都比较冷淡，因为家长们觉得应该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这样串门子，是在浪费时间。
“我叫戴小竹。你们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也可以跟着戴安叫我小姨。”
豆芽儿马上套近乎：“我愿意叫你小姨。”米老鼠总是要跟豆芽儿反着来：“我愿意叫你戴小竹。”
肥猫来得更直接：“叫你小竹，可以吗？”
“可以可以。”戴小竹买了几大袋食品回来，都是熟食，她把它们一样一样摆上桌子，十分随意地问了一声：“你们都饿了吧？”
“早就饿了�”
肥猫大吼一声，伸出他肉鸡爪子一样的手，抓起一个小笼汤包就往嘴里塞。
“吃吧吃吧，别客气。”
戴小竹自己却不吃，她倒了一杯可乐，在可乐里加了许多冰。
“神了！”米老鼠在小魔女的耳边悄声说，“她好像早就知道我们在这里，而且还知道我们的肚子饿了。”
小魔女觉得一点不奇怪：“人家研究心理学的，你心里在想什么，她全都知道。”
戴小竹摇着杯子，泡在可乐里的冰块已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琥珀色，在杯子里哗啦哗啦地响。她突然发现这客厅里少了一个人。
“戴安呢？戴安怎么不在？”
“戴安在她房间里生气。”
没心没肺的肥猫，好像戴安生气，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生气？戴安会生气？”
戴小竹笑起来，笑得漫不经心。她以为戴安是个决不肯让自己吃亏的人，而眼前这几个男生，个个都不像戴安的对手，戴安会跟他们一般见识？
“戴安真的生气了。”豆芽儿一副告密者的模样，“他们说戴安的爸爸，说着说着，戴安就生气了。”
戴小竹一下子紧张起来，好像也有点生气。她咚咚地跑上楼去，随即听见她敲门的声音。
(9)收音机里传来米兰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也就是肥猫他们把桌上的小笼汤包风卷残云般扫荡之后，戴安和戴小竹从楼上下来了。戴安一手插在裤袋里，还吹着口哨，脸上又是那种一贯的无所谓的表情，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天渐渐地黑下来。罗莉娜说，昨天差不多也就是这种时候，她在出租车上，听见米兰在主持节目。
戴小竹把收音机调到交通台，正在播广告。广告一个接一个，七八条广告过后，终于等来了《夜间心语》这个节目：“听众朋友们，你们好！我是《夜间心语》节目主持人兰馨……” “怎么不是米兰？”
大家都叫起来。
“但听这声音，真的很像米兰老师。”
“主持人都这声音。”
“罗莉娜，你昨天听清楚没有，是不是这个节目？”
“我经常听这个节目。”戴小竹说，”每当主持人和嘉宾谈话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都会开通听众热线，到时候你们打进去一问，不就清楚了吗？”
肥猫说：“可是这个主持人已经说了，她叫兰馨，不叫米兰。”
戴小竹说：“电视上、电台上主持人用的名字，往往都不是自己的真名。”
果然像戴小竹说的那样，《夜间心语》节目进行到一半，听众热线开通了。
豆芽儿第一个把热线打进去。
“主持人，你好！”
“你好！”主持人用职业的口吻，“能告诉我，你的姓名吗？”
“我是黄豆豆，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黄豆豆？”
虽然看不见主持人的表情，但从她的声音里已经能感觉到她那份意外的惊喜。
豆芽儿激动起来，语无伦次：“在我的身边，还有米老鼠、夏雪儿、戴安、小魔女……”
“还有我，鲁云飞。”肥猫一把抓过话筒，直奔主题，“请问主持人，你真实的名字是不是叫米兰？”
“我是米兰。”
啊，真的是米兰！
为了不影响米兰主持节目，他们约定第二天下午去见米兰。
(10)又见米兰
米兰一般上午在家睡觉，下午四点钟到办公室作一些案头准备，晚上做节目。
戴安她们几个女生到米兰家去，还得求着他们几个男生，他们都去过米兰的家，还不止一次。第一次本来想去看米老鼠寄放在米兰家的小猫，却意外地遇上了米兰的生日ｐａｒｔｙ；第二次是因为米兰生病了，他们带白副校长去看望米兰。
米兰刚起床，身上穿一件宽大的男式真丝衬衫，脸上也没有化妆，长长的头发松松地绾在脑后，光着脚丫在地板上走来走去。这种挺能亲近人的家常打扮，看起来很舒服。
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米兰问他们：“我们有多长时间没见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豆芽儿又耍开了贫嘴，“米老师你算算，我们有多少日子没见了？”
“闲话少说”，戴安把豆芽儿推到一边，“米老师，我们今天来找你，是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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