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船舶上层建筑可以分为宫殿式建筑、城堡式建筑和板棚式建筑3种形式.以这3种形式为对象讨论中国古代船舶的造型特征.
1)宫殿式建筑 战国时的舟余舟皇舰,在船头
绘有“益鸟首”(益鸟,一种水鸟,后延伸为凤),其上就可能有宫殿式建筑.汉武帝在长安大宴群臣和外国使节的楼船,上面也可能有楼阁.三国时魏明帝东征孙权乘坐的龙舟,当是宫殿式建筑.最豪华的宫殿式建筑船舶,当属隋炀帝下江南时的龙舟、凤舟及舫了.宋代龙舟也是非常华丽的,宋张择端所绘《金明池争标图》上龙舟长三四十丈,宽三四丈.从宋代画上记载看,整个上层建筑位于一个抛物线包络线内,中间采用了歇山顶重檐造型,后部采用攒尖顶重檐造型,前部采用了单檐悬山顶造型,飞檐卷曲,形成了统一又有变化、虚实相间的造型,可谓巧具匠心,是造型设计的佳作.明代的预备黄船、大黄船等,都属于宫殿式建筑.汉代以前宫殿式建筑垂脊、戗脊线条较直、造型较朴实.汉代建筑已经使用了斗拱,豪华型宫殿式建筑为了解决出檐问题,采用了斗拱技术,可以从几幅宋代龙舟图上很明显地看出.
2)城堡式建筑 中国古代木船城堡式建筑
形式很多,多用于战船.汉代楼船、戈船,三国斗舰,隋代五牙舰,唐代走舸,海鹘船,宋代有的车轮战舰等,都属于城堡式建筑[1].其共同特点是设半人多高的女墙,有垛口(战格)及射箭孔,有的还蒙上生牛皮,以御矢石.能守,也能用弓箭等武器攻击对方.城墙用木板做成,不用砖石,以免太重.因用制宜,显示了古代造船时机巧灵活的建筑思路.
3)板棚式建筑 可以分为两种,一种为板式,一种为棚式[2].平顶直墙的可归纳为板式.如《清明上河图》上客船,《天工开物》上漕舫[3],以及《姑苏繁华图》、《康熙南巡图》上客船等.棚式结构特征是甲板以上舱室用弧形竹、苇席相盖.这种形式,多用于货船和小型民间“划子”一类船舶,如《清明上河图》上货船,明代网梭船、叭喇唬船等.
古代船舶上层建筑造型,是灵活多变的,经常将几种建筑形式进行组合,从而产生新颖的造型
美.例如东汉的陶船模,可以说是板式与棚式典型的组合形成板棚式结构.汉代楼船,隋代五牙舰等,则为城堡式与宫殿式的组合.明代黄船、四百料战舰则可认为是宫殿式与板棚式组合[4,5].这种组合交叉造型手法,在中国古代船舶中运用很多.
中国古代船舶主体造型也是多种多样,从侧面看中纵剖线,有前倾式首部、有勺形首部,尾部多有升高,常设出梢,自前面看船头,首封板有方头、小方头,有的像高脚酒杯,有的像丁字,有的为“)(”形.总的可分为尖头或平头.船尾封板形状有马蹄形、宫鞋形、八字形、方形、U形、V形、不对称形(歪屁股船)等.战国中山墓游艇,唐代柳孜河运河船[6],明代梁山船,横部线为U形,平底,整个船型线接近于现代纵流压浪船型.泉州湾及宁波宋代海船,韩国新安郡出土的中国元代商船,蓬莱出土的元代古战船,则是尖底,属海船中福船型.三大船型之一的沙船则为平底海船.船舶主体形状与船舶制造地点,航区,用途紧密联系在一起.反映了船舶造型艺术的地域特征.例如“绿眉毛船”舷墙板首部叉开,呈外八字形,反映了宁波、舟山一带一种木船船型特征.“歪屁股船”则以其夸张不对称尾封板使人记忆深刻.
2 中国古代船舶的造型与功能
2.1 整体造型与功能的统一
整体造型是宏观上造型,以整船布局进行考虑.例如楼船、斗舰、五牙舰、大福船,在古代水师中属于主力舰,因而外型气势雄伟壮观,一看就是重量级船舶.象隋代龙舟、凤舟,宋代龙舟,则是雕梁画栋错落有秩的宫廷式建筑,把皇帝生活起居、办公地点规划设计到船上,充分体现了华丽、壮观、高贵的气质,体现了封建社会皇权象征.出使高丽的封舟、神舟,则是锦帆美,由于是代表国家大使的座船,雍容华贵为其特点.画舫、游舫、仙船、站船等客船,比起龙凤舟虽有逊色,但比起普通客船,在造型及布置上,明显档次高.各地小型客船、客货船,则仅仅运输一般乘客,造型简洁,建造成本低.小型战舰,用于收税运银两的江汉六桨课船,则以快、机动灵活,船身瘦长为其特点.中国古代船舶在造型设计上,内河船上层建筑较丰满,这是因为内河风浪较小.多桅帆船,其主桅必设于船的中部,这不但由于主桅高,帆面积大,便于操
帆,而且从造型角度上看,将主桅设于中部,形成了视觉重心,达到均衡效果.古代海船首尾舷弧比现代海船首尾舷弧大得多[7],这样可以减少甲板上浪,安全性能好.由于古代船舶还没有设计操舵驾驶室,舵工都在舵楼内或船尾直接操舵,因而为了有良好的视线,许多船舶尾舷弧比首舷弧大得多,目的是升高舵楼位置、提升舵工视点高度.明代抗倭战船之一连环船,将船分为前后两部分,连接起来是一整体,前体装有易燃易爆火器,船头有刺,开向敌船,刺刺入敌船体的同时,后体迅速解脱,士卒点燃前体火器,同时撤离,达到焚烧敌船的目的.该船在造型上极为特殊,做到了整体、局部与功能巧妙结合.同时代的两头船,采用传统的中轴式设计方法,首尾完全对称,头即尾,尾即头,进退自如,机动灵活,也是功能与造型的巧妙结合.其他如黄鸭船、撒网船、耙螺蛳船、鸬鹚捕鱼船、网船、挡板船等,都具有独特的造型特征,在此不一一介绍.
2.2 中国古代船舶局部造型与功能的统一
中国古代船舶注意功能与造型的统一,并且与当时的生产技术发展紧紧相连.
1)桅与帆 据考证,甲骨文中已经有帆,帆的功能是依靠风力推船前进.汉代刘熙所注《释名
·释船》就有“随风张幔曰帆”的解释.中国船帆,制作材料有布帆,属软帆;有席帆,属不软不硬帆;有竹篾帆,栌头木叶编成帆.后两种属硬帆,收帆时帆折叠.前两种可折叠也可卷.使用不同材料,质感不同,造型效果也不一样.应当注意的是,福建、台湾船为扇形帆[1],其他地区帆多是矩形帆,太湖一带船帆帆型则处于扇形与矩形帆之间过渡状态.有帆必树桅,桅杆在甲板上多设有桅夹,桅夹与桅杆有轴、插销,拔掉插销,桅杆可以放倒,内河船过桥时,放倒桅杆(称为眠桅)不影响船通过,海船用可倒桅,便于桅杆更换,这是中国船桅杆特点.桅夹一直伸到船底桅座处,桅座上有凹槽,桅夹下端有突出榫头.二者相配合固定.桅座必位于船横舱壁向首一方,紧贴舱壁.
2)望斗与幢 古代战船上,在桅杆上设有斗的比较多,特别是明代战船.有的船设一个斗,必设于主桅上,如设两个望斗,则在前桅上端增设一个.主桅上望斗约半人高,可容二人,首桅一般略有前倾,望斗小一些,容一人.在古代,还没有望远镜,要观察海面敌情,望斗上士卒站得高,看得远.望斗上备有箭,士卒可弯弓射箭拒近敌侵扰,在功能上,也是战斗需要.幢,本是帝王遮日晒、防雨淋的一种圆形华盖伞,装饰作用为主.古战船上,有时将斗用幢围遮起来,用于掩蔽观哨人员.幢起到了美化效果,是功能与造型的完美结合.
3)风向设备造型 船在水中航行,不可不注意风向,《兵书》、《淮南子》就有记载,用于观测风向的有“五两”、“五重旗”、“风向鱼”、“顺风旗”,用三根羽尾,造型各异,系于船最高点,即实用,又增加了造型美,通过旗、幡、斗幢、风向旗等,再配上帆,已经把桅帆结构打扮得丰富多彩.
能.后两种较矮,似乎主要从造型上考虑较多.
5)拍竿 晋代古战船上出现了重型兵器——拍竿.隋代五牙舰上已经设置了拍竿,前后各设两个,中部两舷边各设一个,拍竿上有很重的石磙,一放即可将敌船碎破.五牙舰拍竿前后,中部共设6个拍竿,正反映了全方位出击,而且拍竿必设甲板边线一边,以免误伤自己船.宋代车轮舟有撞竿(拍竿),其布置方法相同,充分体现了拍竿雄伟造型与功能威力大两者统一,在布置上,也是造型与功能完美的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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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舷伸甲板与大 从广州出土的汉代陶船模可以看出,在汉代已经出现了舷伸甲板,舷伸甲板加大了甲板面积,可以用于船工划桨、撑竿,也是通道.唐代出现了 ,加强了甲板边线处强度,使船在甲板边线处造型也更加丰富多彩,比光秃秃的舷边板更增添了韵味.
7)仿生设计 模仿动物的外观形象对产品进行造型设计,就是仿生设计的重要一个方面,这种设计方法古今中外,被普遍运用.
中国古船很早就注意仿生造型设计,战国时期的“水陆攻战图”上战船,正是早期龙的造型,广东、广西、云南出土了多件汉代铜鼓,铜鼓纹上的行进船舶似龙似凤,生动活泼,使人百看不厌.汉代汉成帝时造的船,有的用大桐木刻成虬龙安于船头,有的以云母装饰成益鸟鸟.隋炀帝下江南时龙舟,翔螭舟则以龙或凤为船主体造型.元顺帝设计的龙舟不但形象生动逼真,并且龙头、眼都能动,还能张牙舞爪.唐代水师船舶种类齐全,其中有一种全天候战船,不畏风浪,叫海鹘船.海鹘船外形特征是前大后小,头低尾高,两舷设多个桨(橹),如翅膀,仿效的是鹘鸟造型.明代,仿生设计船舶外形更多.有用于火攻的整体造型如龙形的赤龙舟,有像猛禽的鹰船,有似鸟的鸟船,有尖底如刀鱼的刀鱼船,有形影不离成双成对出现的鸳鸯船.隋代就有两头又尖、又小、又快,如蚱蜢的蚱蜢船等等.
3 中国古代船舶的美学原则
中国出土的古船实物虽然数量有限,但是文史资料图谱却丰富,加上各种出土器物上关于船舶的描绘,提供了各个历史时期船舶的原貌.依据这些资料,对中国古代船舶造型艺术的美学原则进行如下几个方面的分析.
1)单纯的原则 所谓单纯化,就是用最简单的构造去创造形态,使物体简洁明了,达到认识
快,印象深,便于记忆的目的.湖南衡阳的龙头凤尾船,船体造型简洁,清新动人,船首高翘,威武雄壮,远看如蛟龙出海,尾卷上耸,近望如凤凰归巢.这样简单明快的造型与广西、广东、云南铜鼓纹饰上的船纹,几乎风格一致.大兴安岭鄂伦春与鄂温克少数民族制作的桦树皮船筏,以松木为骨架,桦树皮走船帮,形如织布梭子,故而美称为“桦舟金梭”.楼船、斗舰一层层女墙战格,使人一看就知道此战舰有如铜墙铁壁的城堡.五牙舰六根巨大的竿使人望而生畏.战国时代的大翼,明代蜈蚣船,多支桨在船侧一字排开,加上船身瘦长,使人一看就知道这种船非常快速.
2)统一与变化,共性与个性 统一是从全局出发,形成一种风格,不使人眼花缭乱,不让人不得要领,变化存在于统一之中,局部的变化又使造型设计富有生气,不呆板.战国时期吴国战船有大翼、中翼、小翼,不但船大小不同,而且由于在作战中发挥作用不同,人员及武器配置不同,亦会有所区别.隋代龙舟、凤舟[8],上层建筑布置相同,但凤舟略小,而且船主体设计为凤形.一种简单变化,产生了龙舟与凤舟造型的两种明显不同的效果.明代预备大黄船、大黄船、小黄船,都是皇帝家用专船,都漆成黄色是其共性与统一,但预备大黄船是专供皇帝乘坐的,档次最高,船最大;大黄船可能是供后宫太子之类坐的,船较小,中等档次;而小黄船是专供运送宫中供品祭祀物品的,尺度最小,档次也差些.戚继光抗倭时的福船,也分为大福船和福船两种,大福船为帅舰(主力舰、指挥舰),福船则是将官指挥乘坐的战船.
3)比例与尺度 选择合适的比例和尺度,不但能满足船舶使用功能,而且增加一种新的美感,比例失调往往导致设计上的失败.中国古代船舶非常注意比例关系,往往以人体高度为基准来确定其他尺寸,从大量现存的绘画作品中可以证实这一点.从广州东汉陶船模,广州西汉木船模,湖北江陵西汉木船模中,可以明显看出人的不同姿势的身体尺寸,桨的形状及长短,房间高矮及大小,舷边走道宽度以及船头船尾留下的空间等,其比例与尺度非常协调.《天工开物》上江汉六桨客船[3],船尾在中后部,首部留出较长位置划桨,屋子地面采用落舱式,因而保证了足够的空间,尾部出梢,便于操舵,连后部一妇人与小孩大小比例关系都显现出来.
4)均衡与稳定 通过中轴对称式设计,虚面与实面大小及位置处理,轻与重的分布,达到视觉上的平衡,起到安全稳定作用.在中国古代船舶造型中,这样的例子也是很多的,如隋代五牙舰复原模型[1],明代的两头船,鹰船、连环船(主体),采取的是接近或完全中轴式设计手法.而赤壁之战斗舰复原模型[1],则采用了实面的布置妥善处理其位置,从而达到均衡与稳定要求,湖北江陵出土的西汉木船模,较长的舱房设于中后部,但在人员多少上,都有所变化,前四后一,再加上船头船尾留下的空间,使人感到安全、祥和,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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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节奏与韵律 有如音乐音符运用,节奏变化产生美的韵律,如果千篇一律,则成为“噪声”.
美学设计也是如此,在一种基调前提下,有序地发生变化,作到错落有秩,才能美不胜收.广州出土的西汉木船模的舱房,高低发生了变化,房顶采用直线状四角攒尖,下开小方窗,从而使舱房既是一个整体,又有变化,具有节奏与韵律感[2].斗舰及五牙舰矩形垛口形成了起伏节奏,每层的长短又发生了变化,从而达到产生韵律的效果,最上层将军楼完美造型,使整体造型又产生了升华.九桅十二帆的郑和宝船(复原图)[1],主桅帆形成了视觉中心,其他帆则在大小、间距、倾斜度上发生了变化,因而也形成了气势宏伟的节奏与韵律感.
6)造型与环境的统一 秦淮河畔,姑苏扬州余杭,地处吴越,自古以来文化经济发达,商贾云
集,达官显贵,文人墨客多汇于此.因而在船舶美学设计上,也充分体现了与环境的统一[9].如各类舫船、乌蓬船、仙船、站船、红船、游山船等,都体现了陆地上古代园林的建筑风格,往往雕梁画栋,流苏轻幔.使船与湖光山色融为一体.宋代大龙舟在皇家园林金明池中使用,也必然采用宫殿式建筑.“客舟”、“封舟”、“神舟”是出访船,代表一个国家形象,装饰华丽是必然的.至于隋炀帝下江南五千多条船只,专供隋炀帝奢侈享乐,讲排场,华丽装饰不惜血本,也是必然的.而一些划子,虽然也有乘客,但乘者多是穷苦人,因而船也造得简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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