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人们为什么去书展?

如题所述

书展人多,想必不少人都曾领教过。但如今在地铁上多看到对着手机屏幕阅读的人,而近年来又有大片大片关闭的传统书店,我做好了自己将要去一个今不如昔的上海书展的准备。然而友谊会堂门口排队的阵势却还是着实令人震惊。

在这个碎片化、电子化阅读已经渐成普遍趋势的当下,何以依然有那么多人愿意冒着骄阳或暴雨去书展呢?揣着满腹疑窦,我试图从乌泱泱的书展人群和书海中寻找答案。

在书展,人们看什么书?

在书展逛一圈下来,就能对人们在哪些书面前逗留久、哪些书无人问津有个大致的了解。前段时间风靡全球的以色列作家尤瓦尔?6?赫拉利新书《未来简史》以及前作《人类简史》是中信出版社在本届书展上热推的,引来不少读者驻足翻阅询问,一个看起来只有10岁的孩子指着《未来简史》问他的父亲:“《人类简史》也是他写的对不对?”除此之外,中信还大力宣传着Facebook首席运营官Sheryl Sandberg的新书《另一种选择》。这似乎表现出了同网络上知识热点的高度重合性:人们关于科技、未来的高度好奇和求知欲,以及对于自我提升的愿望。

上海译文出版社的展位前同样人头攒动、源源不绝。一位母亲带着即将上小学五年级的女儿站在村上春树的作品系列前犹豫不决。她说,自己的女儿从小就阅读广泛,哪怕是不感冒的历史类题材,她也会刻意念给女儿听,“阅读的根基一定要在小时候培养好”。

上海译文的编辑顾真表示,村上春树系列是该社多年来长盛不衰的“销售冠军”,不过在今年书展上,他们主推的则是法国作家J.M.埃尔的福尔摩斯“同人小说”《福尔摩斯症候群》,以及由《生活》月刊编著的“中国文艺百人语”《珍物》,前者请来了作家自己与福尔摩斯迷展开多场互动,后者则有音乐人李宗盛亲自站台宣传,均受到了书展读者的热捧。此外还有全套引进的雷蒙德?6?钱德勒作品集,以及出书速度缓慢但在男性和中老年读者群中颇有受众的“译文纪实”系列非虚构作品,“(纪实系列)今年的新书是《慕尼黑的清真寺》和《东北游记》”,顾真说着把一本《慕尼黑的清真寺》递给我看,和该系列的其他书一样,封面采用的是纪实性的摄影照片,与其素来精美、简约的文学装帧大相径庭。我想,这也暗合了近些年来国际上各大文学奖的趋势。随着当代世界前所未有的全球化进程和因此产生的各种现实紧迫问题,作家对人类当下境遇的观察和体恤也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倾向,涌现出大批优秀的非虚构文学作品。例如白俄罗斯记者和作家斯维特拉那?6?阿列克谢耶维奇就是凭借对阿富汗战争、切尔诺贝利事故等的“苦难和勇气的复调书写”而获得了2015年的诺贝尔文学奖。

固然新书和新版书满足了人们阅读的新鲜感,但传统意义上的纯文学作品也不示弱。顾真指着在壁柜上排放整齐的译文经典作品系列说,“其实我们的名著经典也一直很受学生党的欢迎。这些作品几乎自首版以来就没有做过改动,其版本、译者都依然是上世纪以来的风貌。”

与之相似的是我在商务印书馆的展位前看到的景象。几名中学生认真地在“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前讨论着自己看过哪本,有着怎样的阅读体会。令人想到茨威格在《昨日的世界》中描述的中学时代:“我们在原先坐着埋头学习的课堂上已听不到什么新的内容或我们觉得有知识价值的东西,而课堂外面却是一座令人产生无穷兴趣的城市,有剧院、博物馆、书店、大学??我们那种被压抑的求知欲、那种在学校里无法满足的对知识世界、艺术世界、人生享乐的好奇心,统统如饥似渴地转向学校以外发生的一切。”

读书人变少了?还是增加了?

在和世纪文景副总经理王玲闲聊的过程中,她指出了一个也令我十分困惑的问题:为什么明明觉得自己周围已经很少有人读书了,可是出版方的图书销量其实却并没有太大减少?现在想来,这种观念本身可能就是一种“幸存者偏差”,书籍和知识的拥趸从来就没有减少,学者和书商固然是忠实的阅读人,但在各行各业的工作者中也都不乏爱好者。在美国记者和作家盖伊?6?特立斯的作品《被仰望的和被遗忘的》及《王国与权力》前,一名女士认真地向她的同伴介绍两书:“看了这本(《被仰望的与被遗忘的》),就知道之前在朋友圈很火的《在北京,有2000万人假装在生活》是怎么写出来的了。这本关于《纽约时报》的是这位作家的成名作。不过就他的语言风格而言,我建议你去读原著会更好。”王玲说,《被仰望的与被遗忘的》是他们在今年3月推出的,但不到半年时间内已经加印了两次。此外他们还大推获得今年美国国家图书奖和普利策奖的科尔森?6?怀特黑德小说《地下铁道》,由于奖杯光环,也在其今年的热销榜单中。

要真正做到“全民阅读”其实很难,但是“就好比上海书展,它借鉴了香港书展的模式,从展位到活动,都实现了对普通市民完全零门槛开放,这是我们在内地其他地方很难看到的情形”,王玲这样说道。

图为香港书展

事实上,根据主办方的数据,上海书展在2007年前后的参展人数约为20万左右,到2012年上升到32万,去年人数则超过了40万人次,而书展上的各类活动则从最初的170余项增加到今年的超过900项。与此同时,有着27年历史的香港书展在今年则吸引了近100万读者,将之与两城的人口数据进行对比(上海有2400万人口,而香港有737万),上海书展依然显示出很大的提升空间。

20日,在智利诗人罗贝托?6?波拉尼奥的诗集《未知大学》中文版首发分享会上,一位年仅14岁的小男孩表示,自己是特意从杭州赶来追随其“偶像”的,虽然原作者已经早年离世,但国内每出一部他的新作品,自己都会去看。

这么年轻的读者,是否真能读懂波拉尼奥的作品?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想来在少年人的眼中,这些文坛巨星也自有其独特的光芒。

由世纪文景策划、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阿富汗裔作家卡勒德?6?胡赛尼的《追风筝的人》自2006年在国内出版以来,已经从畅销书成为长销书。

在科技时代,图书的未来会怎样?

“电子书阅读越来越普及,作为出版商会不会感到担心?”我把这个问题抛给世纪文景和上海译文的两位负责人,他们的回答却惊人地相似:不担心。一方面,现在越来越多的出版方在策划图书时,都会考虑到纸质书和电子书两方面的销售渠道,另一方面,虽然电子书的销量呈上升趋势,但总体而言读者依然更偏好纸质书。可是也有很多人,如亚马逊总裁贝佐斯,曾预言纸质书会最终走向消亡,也不担心?“我认为不是这样的”,顾真举出了黑胶唱片的例子,“黑胶唱片的音质是CD和流媒体播放无法比拟的,这是它能够回归的重要原因。书籍也一样,一些人可能会使用电子书阅读,但很多人表示他们更喜欢纸质书,因为阅读的‘质感’不同,并且作为书架上的收藏,可以随时翻阅。”王玲则表示,不管是纸质书还是电子书,更重要的是书的内容质量,“只要有读者愿意读,哪怕这个受众群很少,我们也愿意去出。”

意大利作家、符号学家翁贝托?6?艾柯曾在其演讲《书的未来》中指出,“电脑通讯跑在你前面,书却会与你一同上路,而且步伐一致。??事实上,尽管新技术设备层出不穷,但旧东西并未因此全然消亡,汽车跑得比自行车快,但并没有让自行车销声匿迹。而在文化史上,也从来没有一物简单地杀死另一物这样的事例,当然,新发明总让旧的发生深刻的改变。”

这或许也能印证到关于书的另一个话题——书店上。虽然近些年出现了大批传统书店的“关门潮”,但同时,各具特色的独立书店却正大张旗鼓地进入市场,如果说传统书店卖的是阅读内容,独立书店卖的则是“氛围”。以在台北起家、广受读书人追捧的诚品书店为例,除了卖书,它还衍生出了咖啡厅、餐厅、画廊、电影院等多元业务,满足了读者在进行阅读活动时的多种需求。而氛围式阅读之所以能够形成越来越普及的趋势,究其原因依然是人们对阅读本身的兴趣。

至于人们所读的内容,在未来会发生什么变化吗?一个明显的趋势是科幻作品的增长。在书展“文学对谈:从科幻阅读到科幻创作”活动上,科幻作家陈楸帆表示,相较于那些“陈述”以往的文学作品,科幻小说是面向未来的,让人以未来为起点,反思是否要坚守现在的生活方式。从这个意义上讲,张新颖教授在回答“人在哪里可以变得美好”时,也提出了类似的观点——人们通过阅读、作家通过写作,将自我的边界不断向外推,从而看到自己的不足并加以弥补。

当不少人开始担忧科技时代的新媒体对文学批评设置的障碍时,青年批评家木叶的观点值得所有人借鉴:“现代科学技术十分微妙,AlphaGo再厉害也无法脱离其设计师,如果有一天它们有了自己的主体性,它们会让科技更先进,让生活更美好,让残酷更残酷,让美好更美好。”

关于书的未来,也许就像美国科幻作家威廉?6?吉布森说的:未来早已到来,只是还未普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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