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回答 2020-09-14
近日与朋友小聚,面对丰盛的满桌菜肴,大家挑来拣去,都觉得不甚了了,不想动筷,用一位同桌的话说“激不起食欲”。有人提议“添点什么菜吧?”几乎是异口同声:“上辣椒炒小鱼!”
“辣椒炒小鱼”,是一道老家的家常菜。辣椒、小鱼,就是主要原枓。辣椒,几乎家家都种;小鱼,就来自家宅旁的沟、塘、河、湖。不说唾手可得,亦可是轻易获得。记得儿时用饭,想想念念的,就是用煎饼卷辣椒炒小鱼。
小时候日子一在很清苦,尤其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直到改革开放前,我家的生活一直都是很窘迫的,饭桌上最奢侈的菜肴就数辣椒炒小鱼了。鸡鸭鱼肉蛋,那要得等过年,才能有一两样。平常日子,是咸菜萝卜豆当家,偶尔端上辣椒炒小鱼,我们几个小孩总是欢呼雀跃。
其实,不仅我们家,斯时,几乎家家都这样。日子不富裕,甭说菜,主食也是半年糠半年粮。而且,这粮又以山芋干为主。遇到灾年,山芋干也难以为继,常常需要再和以树叶、鲜草,磨糊烙出来的煎饼,虽饿也难以下咽。而此时,若有辣椒炒小鱼,该是怎样的美?!为了能经常有辣椒炒小鱼吃,我父亲时常起早贪黑,利用生产队放工的时间,到处去捞鱼逮虾。好在那时沟塘都没有污染,抓到的鱼虾都是可直接下锅的。其实,后来想想,即使有点污染,在填饱肚子为第一需要的那时,谁还顾得上什么污染不污染的。父亲先前还可以在村里的沟塘捞鱼虾,因为逮鱼的人多了,而鱼越捞越少。到后来,很难捞到鱼了,父亲只得随大伙跑很远的路,到沙埠、孙滩甚至到山东的马庄芦作去逮鱼。(因为那些地方人少地多,相对来说日子好过点,对辣椒炒小鱼的需求不那么迫切,鱼虾存活的就多些。而且地处偏僻,交通不靠大路,如非特别需要,一般很少有谁去光顾。三者,那些地方地势低洼,汪塘众多,鱼虾自然就多了。)有了诸多条件,我们这儿的人经常结伴去那些地方逮鱼。但因为白天,生产队要集体出工,而外出逮鱼又不是请假的正当理由,所以,我父亲他们都是深夜就早早起来,连夜赶到目的地,无论逮到多少鱼虾,都得天微明赶到家,好不耽误早晨上生产队的工。
由于年龄小,我只能在放学后,随父亲就近捞过鱼。后来年龄渐长,我先是在星期日和放假时陪父亲到沙埠去逮过几回鱼。再后来,我上中学了,能独当一面了,放暑假,我自己到山东的长城逮过鱼。深夜早起,要走很远的路,是很苦,但想想能改善一下家人的生活,也就释然了。尤其在逮到鱼时,心里的那个满足是非经过的人难以理解的。要是能抓到一个大鱼,真的可用心花怒放来形容。
辣椒炒小鱼,可以说,在我儿时乃至整个青年时代,家乡人的一道最主要的美味佳肴,也是必不可少的当家菜之一。记得上中学的时候,每逢周日,同学们从家里背饭菜回来,各个宿舍里飘荡充溢着的都辣椒炒小鱼的香气,真是嗅一嗅都要人流哈拉子的。这个香味一般只能维持一两天,因为没有现在的冰箱、冷柜啥的保存条件,时间一长就会变馊的。即使是冬天,至多也就放到周三。当然,因为是珍肴,也有的同学舍不得一下子吃完,想方设法,争取多保存一些时间。我亲眼看到一位刘姓同学,用玻璃瓶(那个时候,玻璃瓶也是非常罕见的,除非家里有人在商店或医院工作)装辣椒炒小鱼,每天尽量少吃一点,到星期三了,全宿舍同学都吃完了,只有他还剩有半瓶。大家那个羡慕,他那个得意,我至今都还记得清清楚楚。谁知,好景不长,到星期四中午,大家回到宿舍吃饭时,他拿出瓶子一看,辣椒炒小鱼上面长满了一层"白霜",拧开瓶盖,一股馊味扑鼻而出,把他心疼得有点捶胸顿足。我们好一阵安慰,才使他平静下来。
辣椒炒小鱼,现在依然还经常端上人们的饭桌,特别在以煎饼为主食的地方,不说不可或缺,起码也是出场率较高的一道菜,是家中饭桌上的常客。即使在饭馆甚至规模煌煌的大酒店,也经常可以看到它的仪姿。当然,在那里,辣椒炒小鱼已失去了明星地位,只是在客人酒兴阑珊后,用“主食”(又一个本末倒置或称易位,说是主食,其实只是用饭时时一个过场而已,很多时候,主食已无人问津。)时才被想到再点的一道小菜。
辣椒炒小鱼,虽然随着社会富裕程度和人们生活水平的极大提高,越来越被边缘化,成了一道可有可无的调味菜。但能够历千波而犹存,就充分证明了它的价值和顽强,就象创造出了它的主人一样,平凡但不失骄傲。静下来,想一想,我还是很欣赏辣椒炒小鱼的美味很钦佩老家人的创造力。
辣椒炒小鱼,与黑威菜、萝卜豆一样,是物质匮乏时期,人们为维持生存并改善生活的一种创造。就地取材,因物施法,巧制而成。充分体现了老家人顽强的生存毅力和生活智慧以及创造力。
其实,想想,作为笫一个“吃螃蟹”的人,何尝不是在“尝百草”?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在失去明星主角地位十数年后的现在,辣椒炒小鱼又逐渐回到人们的视线里,回到人们的餐桌上,并且成为邳州地方菜的名品,被经常推荐给四面八方乃至国外友人。近几年,随着闯荡世界的邳州人的脚步,辣椒炒小鱼已经走遍大江南北,涉足全国。成了誉响遐迩的一张邳州名片。
辣椒炒小鱼,我的最爱,愿你和创造了你的主人一样,永葆活力,生命之树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