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去了解孩子?

如题所述

无知的人并不是没有学问的人,而是不明了自己的人。当一个有学问的人依赖书本、知识和权威,借着它们以获取了解,那么他便是愚蠢的。了解是由自我认识而来,而自我认识,乃是一个人明白他自己的整个心理过程。因此,教育的真正意义是自我了解,因为整个生活是汇聚于我们每个人的身心。
目前我们所谓的教育,只是由书本聚集见闻、知识,这是任何懂得阅读的人都办得到的。这种教育提供了一条巧妙的逃避自我之途,如同其他所有的逃避方式一样,它无可避免地制造出有增无减的苦难。冲突和混乱,是由于我们和他人、事物、概念之间差错的关系而产生,除非我们了解此项关系而改变了它,否则,仅仅知识的学习和堆砌,各种技能的获取,都只会将我们导向更深的混乱和毁灭。
在我们现在的社会里,我们将子女送入学校,学习一些技能,借此在来日谋生。我们对孩子最急切的渴望,就是将他塑造成一个专家,希望给予他一个安全的经济地位。然而,技术的训练能使我们了解自己吗?
虽然,显而易见的,懂得念书写字、学习土木工程或其他某种职业,是必需的,然而技术能给予我们了解生活的能力吗?技术,无疑地,是次要的;如果技术是我们唯一奋力以求的东西,那么我们就摒弃了生活中最主要的东西了。
生活,是痛苦、喜悦、美、丑、爱,一旦我们将它整体地加以了解,那么这项了解在各方面都会创出它应有的技术。不过,相反的说法就不是真的了:技术永远无法产生创造性的了解。
今日的教育已全盘的失败,因为它过分强调了技术。由于对这种技术的过分强调,我们便毁灭了人。磨练技能和效率,然而对生活却不了解,对思想、欲望的行踪不能领悟,只会使我们变得日益残暴无情,以致于触发战争,危害了我们肉体上的安全。由于单单培养技术,已经制造出许多科学家、数学家、造桥工程师、征服太空的人,但这些人了解生活的整体过程吗?一个专家能把生活加以整体地体验吗?唯有当他不是专家时,这才有可能。
技艺上的进步,在某种层面上,确实为某些人解决了某些问题,然而,它也带来了更深更广的问题。生活在某种层面里,而忽略了生活的整体过程,必然会招致不幸与毁灭。每一个人最大的需要和最迫切的问题,乃是对生活要有整体的了解,这才足以使他面临生活上日益增加、错综复杂的问题。
技术上的知识虽然重要,它却不能解决我们内心的压力和心理上的冲突;由于我们获得了技术上的知识,而缺乏对生活整体过程的了解,所以技术变成了一种毁灭的手段。一个知道如何分裂原子,而内心却没有爱的人,便成了一只恐怖的怪物。
我们依照自己的才能而选择一项职业;然而,遵循一项职业就能使我们免于冲突和混乱吗?某种技术的训练似乎是必须的;但是,当我们个个都变成工程师、物理学家、会计师之后——又怎样了呢?从事一项职业便是生活吗?显然我们大部分人都以为如此。我们的职业可以使我们在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里保持忙碌;然而,我们所制造出来且使我们如此着迷的种种东西,却正好引起了毁灭与不幸。我们的态度和价值观念,将一切事物和职业变成忌妒、痛苦和仇恨的工具。
只有工作而不了解自己,会导致挫折,以及因为挫折,而借着各种有害的活动以逃避的种种方式。只有技术而没有了解,会导致仇恨与残暴——这些我们却用听来悦耳的言词加以掩饰。如果技术与效率的结果是自相毁灭,那么强调它们又有何价值呢?我们的技术进步是神奇的,然而它只增强了我们互相毁灭的能力,而在世界各处,却存在着饥馑与贫穷。我们并不和平、快乐。
一旦“功能”凌驾一切,生活便变得沉闷、无聊,成为一种机械似的、贫乏的例行公事,使我们逃入各色各样的娱乐消遣中。聚集知识与发展能力——这是我们所谓的教育——使我们无法获得充实的完整生活与行动。由于我们不了解生活的整体过程,所以便紧紧抓住能力和效率——它们也就变得如此地重要了。然而,“整体”无法经由“部分”来了解;它只能借着行动和经验来了解。
注重技术发展的另一个因素,是它给予我们一种安全感,不仅是经济上的安全感,而且是心理上的安全感。知道自己有能力,有效率,足以使我们心安。知道自己会弹琴,或会造房子,使我们有一种活力感,一种逼人的独立感。然而,由于渴望心理上的安全感而强调了能力,这是摒弃了充实的生活。生活的整个内容无法预知,它必须在每一时刻加以重新体验;我们对未知的事物有所恐惧,所以,我们以体系学说、技术、信仰,为自己建立了心理上的安全地带。只要我们寻求着内心的安全,则生活的整体过程,将无法被我们所了解。
正确的教育,一方面鼓励技术的学习,同时也应该完成某种更为重要的事;它应该帮助人去体验生活的完整过程。这种体验才能将能力和技术置于它们应有的地位。如果一个人真正有话说,那么在他说话时,便会创造了他自己的格式。然而,学习一种格式而没有内心的体验,则只会导致肤浅。
世界各地的机械设计师,都正在疯狂地制造出不需人们操作的机器。在这种几乎一切都靠机器操作的生活里,人会变得如何呢?我们将会有越来越多的闲暇,却不知道如何明智地加以利用。因此,我们便借着知识,借着愚蠢的娱乐,借着理想以寻求逃避。
我相信有关教育理想的著作已经不少,可是我们却处在比以前更大的混乱之中。要教育一个孩子,使他完整而自由,是没有方法可以依循的。只要注重原则、理想和方法,我们便能使他从以自我为中心的活动,以及它所引起的恐惧、冲突之中解脱。
理想或者完美乌托邦的蓝图,都永远无法产生内心的彻底改变——而内心的彻底改变却是必要的。如果,我们要终止战争以及全世界的毁灭的话。理想无法改变我们既存的价值观;后者要得以改变,唯有借着正确的教育——也就是培育对于“现在存在的事物”的了解。
当我们为了某个理想,为了未来而努力,我们是按照对此未来的概念而塑造个人;我们对于人一点也不关心,我们关心的只是“人应该如何”的这种想法。对我们来说,“应该如何”变得比“现在存在的事物”——换句话,就是个人和他本身错综复杂的问题——更重要了。如果我着手于直接了解个人,而不要通过我们所设想的“他应该如何”的幕布来看他的话,那么我们关切的便是“现在存在的事物”了。这时,我们便不再想要改变个人。我们关心的只是帮助他了解他自己,而没有私人的企图或利害关系。如果充分觉察到“现在存在的事物”,我们便会了解它,摆脱了它的束缚而得以自由。因此,要觉察到真正的自己,我们必须停止这种想要成为他人的挣扎。
理想在教育中并不重要,因为理想妨碍了对“现在”的了解。显然,唯有不逃避未来,我们才能觉察到现在存在的事物。转向“未来”,追逐理想,表示心智的怠惰,以及一种想要逃避“现在”的欲望。
追求一种现成的乌托邦,不就是否定了个人的自由和完整吗?一旦一个人追随某种理想、某种模式,一旦一个人有“将来应该如何”的公式,他的生活不是非常肤浅而且机械化了吗?我们需要的不是理想家或有着机械化心智的人,而是有智慧且自由完整的人。只知制造完美社会的蓝图,乃是为了“未来”而争论、而流血,然而对现在存在的事物却不闻不问。
如果人只是机械体,只是自动机器,那么“未来”便可以预知,完美的乌托邦便可以拟定。我们便能够仔细地设计一个未来的社会,为它工作。然而,人并非机器,无法按照某种固定的模型加以设计。
在“现在”和“未来”之间,存在着一条鸿沟,其间有许多影响,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发生作用。而为了“未来”而牺牲了“现在”,我们便是追求着一项错误的手段,以为借此可以达到一个可能正确的目标。然而,手段决定了目标;何况,我们是何许人,竟能决定“人”应该如何?我们有何权利,能够决定将“人”按照某种特定模式——这个特定模式乃是从某本书上学来,或是受我们自己的野心、希望和恐惧所规限——而加以塑造?
正确的教育,与任何的意识形态都不相关——不论这意识形态保证能在未来产生何种乌托邦;正确的教育,不是以任何学说为基础——不论它是多么精心构想得来;正确的教育也不是一种手段,借以把个人加以某种特定的限制。真正的教育,乃是帮助个人,使其成熟、自由,绽放于爱与善良之中。这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事,而非按照理想的模式来塑造孩子。
任何依照资质而将儿童加以分门别类的方法,强调了他们之间的差异,由此产生了对立,助长了社会上的派别区分,而无法培养出完整的个人。显然,任何方法、任何学说都无法提供正确的教育,而执着地信奉某种方法,则表示出教育的怠惰。一旦教育以呆板的原则为基础,它足以制造出有效率的男男女女,却无法培育出有创造力的人。
唯有爱才能触发对他人的了解。有了爱,才会和别人在同一层次、同一时间有即时的沟通。由于我们自己思想干枯、空洞,没有爱,所以,我们才把孩子的教育和生活的方针拱手让给政府和学说。然而,政府需要的是有效率的专家,而非“人”,因为“人”对政府是个威胁——对于组织化的宗教,“人”也是个威胁。这就是为什么政府和组织化的宗教,要设法控制教育的原因。
人的生活,绝对不能附和于某种学说,不能强行纳置于框架之中——不论这框架构想得多么高贵。而一颗仅仅被训练来接受知识的心,无法面对生活中的种种变化与奥妙,以及生活中的深渊与峻岭。当我们依照一套思想学说,或依照某种特定的规律,来训练我们的子女;我们教他们限制在种种不同的部门内思考,便是阻止他们发展成为完整的男女。因此,使他们没有能力作明智的思考——也就是把生活当作一个整体来面对。
教育的最大任务在于产生一个完整的人,能将生活加以整体地处理。理论家就像专家一样,对整体毫不关心,他只关心某一部分。只要一个人追逐某种理论的模式,他便不是完整的;而大部分依持理论的教师都忽视了爱心,他们心中干枯无情。为了研究孩子,一个人必须警觉、小心、自觉,而这么做比起鼓励孩子遵守一种理论,需要更大的智慧。
教育的另一个任务,是制造新的价值。仅仅将既存的价值置于孩子的心中,使他符合理论,这是将孩子加以限制,而非唤醒他的智慧。教育和目前的世界危机息息相关,明白了世界骚乱原因的教育者,应该自问如何唤醒学生的智慧,帮助新生的一代不再制造冲突和灾难。教育者必须付出所有的心思、所有的关怀和情爱,以创造出正确的环境和智慧的培养,使得孩子长大成人后,能以智慧处理他所面临的人生问题。然而,要做到这一点,教育者必须了解他自己本身,而非依赖种种意识形态、学说或信仰。
让我们不要依据原则和理想来思考,让我们关怀事物的真面目。因为,只有考虑到现存的事物,才能唤醒智慧,而教育者的智慧,远比教育的知识更重要。当一个人遵循一种方法——即使这种方法,是由一个深思而智慧的人所拟定——方法本身便变得十分重要,而儿童则只有当他符合方法时,才显得重要了。我们把儿童加以比较,加以归类,然后依照某种方式着手教育他。这种教育方式对教育者来说也许方便,然而,遵循一种学说或是对意见与学识的专横态度,都无法产生一个完整的人。
正确的教育,在于了解真实的儿童(the child ashe is)而不将我们认为的他“应该如何”加诸他的身上。将他围困于“理论”的框架里,是鼓励他的顺从附和。如此会滋生恐惧,在儿童的心中产生了“他的真面目”和“他应该具有的面目”之间的不断冲突;而一切内心冲突,都会向外表露于社会。理论,是我们了解孩子,以及孩子自我了解的实际障碍。
一个真正希望了解孩子的父母,并不通过某种理想的幕布去看孩子。假如他爱孩子,他便会观察孩子,研究孩子的倾向、性情和他的特性。唯有当一个人不爱孩子的时候,才会把某种理想强加在孩子的身上,因为如此一来,由于要求孩子成为这样的一种人或是那样的一种人,一个人的野心,便借着孩子而获得实现。如果,一个人爱的不是理论,而是孩子,这时,才有帮助孩子了解他真正自己的可能。
譬如说,如果一个孩子撒谎,那么把“诚实”的理论,摆在他的面前又有何用呢?我们必须找出他为何撒谎的原因。要帮助孩子,我们必须花费时间去研究他,观察他——这就需要耐心、爱与关怀。然而,一旦我们没有爱,没有了解,那么,便会把孩子强迫纳入我们称之为理想的某种行动模式中。
理论是一种方便的逃避方式,遵循理论的教师无法了解他的学生,无法明智地处理他们的问题。对这种教师来说,未来的理论,“应该如何”是比眼前的孩子更为重要。理论的追求,排斥了爱,而缺乏了爱,任何有关人的问题,都无法获得解决。
正确的教师不会依赖某种教育方法,他会对每一个个别的学生加以研究。我们与孩子、少年的关系,处理的并非是那种可以迅速加以修补的机械,而是易受影响、变幻不定、敏感的、恐惧的、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要处理他们的问题,我们必须具有深入的了解力,以及忍耐与爱的力量。缺乏这些东西时,我们便求助于迅速而简易的补救方法,希望由此获得神奇而必然的效果。如果我们没有觉察力,如果我们的态度和行动都是机械化的,便会在使人为难,且无法以机械式的回答来解决的问题之前退缩,而这就是我们教育上的一项主要问题。
孩子是“过去”和“现在”两者的产物,因此他已经受到了限制。如果,我们把自己的环境背景传递给他,就会使他和我们的限制永远延续下去。唯有了解我们自己的限制,而且由此解脱,我们才会有根本的改变。倘若我们自己仍在限制之中,却讨论着什么才是正确的教育,这是毫无益处的。
孩子年幼时,我们自然必需保护他们免于肉体上的伤害,使他们不会感到身体上的不安全。但是,不幸地,我们并不止于此;我们还希望塑造他们的思想和感情的方式。我们希望训练他们,使其合乎我们的憧憬和意图。我们设法借着孩子来满足我们自己,经由他们来使我们自己不朽。我们在孩子的四周筑起围墙,以种种的信仰、意识形态、恐惧和希望,将他们加以塑造——而当他们在战争中死亡、残废,或是由于生活上的经验而遭受痛苦时,我们便痛哭、祈祷。
这种种生活上的经验,并不能带来自由;相反地,它们加强了自我的意志力。自我是由一连串具有保护性与扩张性的反作用所组成,而自我的实现,永远只是它自身的投射和使人心满意足的同一化(identification)的结果。只要我们是借着自我——“我”和“属于我的”——来解释经验,只要“我”,自我,借着它的反作用而绵延不绝,那么,经验便无法从冲突、混乱、痛苦中解脱。唯有当一个人了解自我——“经验者”——种种的性质,自由才会来临。唯有当“经验者”不是自我以及自我所聚集的种种反作用,那时,经验才会具完全不同的意义,而且成为创造。
如果我们想要帮助孩子,使他们从自我的种种存在方式——它们引起太多的痛苦——中解脱的话,那么我们每一个人便要开始改变对待孩子的态度,以及与他之间的关系。父母和教育者,借着他们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可以帮助孩子自由,使他如花一般地绽放于爱与善良之中。
目前施行的教育,并不鼓励人去了解那种将心灵加以限制,而且使恐惧不断的遗传倾向与环境的影响,因此,这种教育并不能帮助我们冲破这些限制而成为一个完整的人。任何一种教育,如果它关切的只是人的一部分,而非人的整体,那么它必然会导致有增无减的冲突和痛苦。
爱和善良,唯有在个人自由的时候才能充分发展;而唯有正确的教育才能提供这项自由。对既存社会的顺从附和,或是期望一个未来的乌托邦,都无法使个人获得这项领悟力——一个人如果没有这种领悟力,便会不断地制造问题。
了解了何谓内心自由的正确教育者,能帮助每一个个别的学生,去观察和了解他自己的价值观,以及加诸自己的强制行为;他帮助学生觉察到那些将他加以限制的种种影响力,以及他自己的愿望,这两者都使他滋生了恐惧。当学生逐渐长大成人,教育者帮助他,借着观察他和一切事物之间的关系而了解自己。因为,造成无止境的冲突和悲哀的,乃是完成自我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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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个回答  2013-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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