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回答 2009-04-09
生命的弧度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哦,屈原,是你吗?吟唱着这忧伤的歌,两千年前在汨罗江畔你纵身一跃,用生命在楚国划出一道美的弧线……
这道弧线,承载着你满腔的爱国情怀;这道弧线,或许是你生命最完美的结局;这道弧线,又书写出多少无奈与不甘,但终究不能淡褪你对楚怀王的忠贞不渝!
是的,上苍把这条诗的河留给了你,也把楚国的民心留给了你。你说你没有看见商於六百里富饶之地,而看见的是秦昭王邪恶奸诈的眼睛——“怀王啊,” 你不禁呐喊,“你岂能如此轻信张仪?何苦对我避之惟恐不及?”你说你没有看到楚国廉洁清明的“美政”,而看到的是靳尚贪婪嫉妒的面庞:政坛黑暗,官官相护,贪婪无比,结党营私,排除异己——不,这不是你所想要的。昏庸的楚怀王啊,何时才懂你这颗赤诚之心?但,你没有消沉,你矢志不渝。
“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混浊我独清。”的确,除了以身殉国,你已没有任何心意,怀王已死,顷襄王执政,子兰迫害,你,能做的还有什么?但你不曾后悔,纵然是身投汨罗江,也不肯与世同浊,用生命的弧度来证明你对楚国的热爱,对怀王的忠心!
你说你没有看见一个国泰民安,繁荣昌盛的楚国,而只看见楚国人民相争的尸首和红了眼正在撕裂着谁家春闺梦里人的野狗。生存与死亡,逃避与直面,苟且与殉国,你,选择了后者。你要以此勉励国人,唤醒国君,努力着,你最后的抗争!
你,行走在沅湘江畔,面色枯槁,长发披肩,漠然无情。是的,那是因为你看不见未来和希望,你绝望了,期望以死来作最后的证明!但,怎奈楚国江山风雨飘摇?你,已无力挽回。
自张仪到楚拆散齐楚联盟,宠妃郑袖受贿后花言骗得楚王放走张仪,你,绝望了;自怀王一意孤行独赴楚国会盟而客死秦国,你,就彻底绝望了。
投身汨罗江,是你唯一的选择。这生命的弧度,纵然无奈,却是另一种光华万丈、永垂不朽的美丽!
浪漫的悲剧
没有易水送别的豪情,没有乌江自刎的悲壮,却是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造就了一代圣人,也留下了那风骚万种。
回想当年,辅佐怀王。议国事,出号令,应诸侯,忠肝义胆,义薄云天。有卧龙的智谋,魏征的直言。却不想,君王无道,官场浑浊,空感叹:世间险,人情恶,欲笺心事,独语斜阑!冥冥之中早也注定,君无用武之地,英雄终归末路。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铁血男儿,铮铮傲骨。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但为君故,可抛头颅。然而官场的尔虞我诈,世俗的道貌岸然,冷却了你一腔热血。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梦醒后的屈公无路可走!
三朝元老被放逐,满腹冤屈更与何人说!月光皎洁洒银鬓,眉宇深锁吟《九歌》。
屈公才调更无论,外修内美胜世人:绽放出浪漫主义的奇葩,文采风流;引出传世之《离骚》,光华万丈!感动于你“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执着;倾倒于你“扈江离与辟芷兮,忍秋兰以为佩”的完美;折服于你“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的坚毅!滔滔历史长河,留下了你不灭的精神,永恒的身影。
屈公虽无关羽之勇猛善战,却有他的忠肝义胆 ;虽无陶潜的恨世嫉俗,却有他的高洁傲岸。然而你痛苦终结了曾经辉煌的一生。曾知否?没有挫折的人生不一定是壮美的人生,而沉醉于梦的痛苦而不能自拔的人生,注定了屈公悲剧的一生!
从左使到囚徒,从郢城到汨罗,屈公之心,为君而发,为国而搏,为天下而奔!却终绝笔《怀沙》,魂归汨罗,不为人杰为鬼雄!
悲哉,风雨一生!
痛哉,多情一生!
壮哉,九死未悔的一生!
水兮 水兮
一河碧水,与一位殉道者的英名一起响彻千年,澎湃汹涌了整部历史的河流。
如果说一座楼阁可以属于王勃,一爿草堂可以属于杜甫,甚至一个偌大的曲阜可以属于孔丘,那么,汨罗江应该是属于屈原的。楚地的山川,浩瀚江湘,云梦大泽,想像当年那位落魄逐臣,就在这秀丽景致间披发行吟,乘一叶扁舟,朝发枉渚,夕宿辰阳,曾怎样在浩浩江水中上下行浮。想像踽踽独行仰天长问的夫子,曾怎样辗转迁徙,上下求索,掩涕叹息;想像这皎然的江水是怎样承载了一副厚重的躯体和一颗升腾的灵魂……
澄净如练的碧波之上,渔夫喝酒划桨,一船楚歌一船潇洒。你何不也行吟泽畔,听渔歌唱晚,眺万顷碧波,载酒中流,心随水去?你何不“制芰荷以为裳”,“餐秋菊之落英”?或者你就生活在“九歌”的境界中,做一个“九歌”中的人物:浪漫、多情、而又诗意纵横文采斐然。何苦“举世皆浊”而“独清”,“众人皆醉”而“独醒”?你是知道的,尘秽鹊起,诸欲蜂扰,洁身净志是不合时宜的,而将内心的忧愤化为精神的火焰,尤为不合时宜。有高于一世之思想,却无高于一世之命运,这就是你的悲哀。一个真性情的人活在一个最冷酷的现实中,一个最洁净的人落在一个最肮脏的泥塘里,一个最遵循内心真实的人面对的是种种的虚伪和狡诈。你无法对他们宽容,哪怕是丁点儿的虚与委蛇,你谨持自己理想的绝对纯洁。“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世间至清至柔者,莫过于水。于是,你用沧浪清水浣濯自己的精神之“缨”,把生命托付清流,“质本洁来还洁去”。
一个忠于自己,忠于自己的感受,忠于自己内心真实的人死去了,一腔最殷红的热血流失在汨罗河中,我们民族的一些真性情也被冲淡了。
水能沐浴群生,扬清激浊。屈子自沉后两千多年,孤洁的王国维同样选择了天下之至柔的水。“思想而不自由毋宁死耳”,天命之年的王国维,茕茕向颐和园走来,仿佛疲惫劳顿后的从容归家。佛香阁排云殿下的昆明湖波平如镜,如钩的银月清辉宁静,苍苍大树无语肃然。湖水只有叹息,感叹一位已攀缘至文学批评与文艺美学巅峰的学者,一位通古博今、满腹经纶的名副其实的大师,在维护自己信仰时的那份悲壮情怀。他遗书的开头四句,无疑是他自沉原因的最准确的揭秘:“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卑鄙与高尚同在,清泉与污水混流。“义无再辱”,这是王国维全部的隐痛和决心。
顾炎武在《日知录·廉耻》一则中说,“……士大夫之无耻,是谓国耻”,知义者必勇,知耻者必勇,勇于赴死,绰绰有余。作为革命家的陈天华,看到国家已堕落得毫无尊严可言,他义无再辱,赴身日本海;作为小说家、戏剧家的老舍,面对斯文扫地,面对“人民艺术家”转眼沦为牛鬼蛇神,他义无再辱,自沉积水潭。他们选择了死亡,而死亡让生命趋于完美,让生命更具尊严。
千古悲欢,诉诸流水。信仰是灵魂的支撑,对一个刚直的文人来说,它比生命重要得多。当肉体的保存与精神的就赎发生避无可避的冲突时,他们毅然选择了后者,让肉体下沉,让精神在碧波中飞升。陈寅恪为王国维写的纪念碑铭这样写道:“先生之著述,或有时而不章。先生之学说,或有时而可商。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被鲁迅称为“中国的济慈”的诗人朱湘,在其《海葬》一诗中写道:“葬我在荷花池内/耳边有水蚓拖身/在绿荷叶的灯上/萤火虫时暗时明——葬我在泰山之巅/风声呜咽过孤松——不然,就烧我成灰/投入泛滥的春江/与落花一同漂去/无人知道的地方。”面对人生的悲辛、人心的冷酷,他亦赴身黄浦江中,以自己29岁的生命,完成了对信仰的至高无上的追求。
宇宙透明,月光皎洁,星辰晶莹,皆因其长沐银河之水。《礼记》说:水曰清涤。向义无再辱的自沉者表示敬意吧,他们以绿水清流,做了自己的殓衣,漾荡了自己的精神。奔涌的碧水会托起他们皓洁的灵魂。本回答被提问者采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