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一直有一个微笑,那微笑很自然、很温馨、很美丽、很知足.那是母亲在寒冷冬日阳光下的一个微笑,是母亲一生中罕见的一个微笑.
也许那只是我早早年的一个梦,但我一直固执的认为,那是我心灵深处的一个记忆,是千真万确、不可泯灭、不可诋毁、不可淡化的一个记忆.
一个非常非常寒冷的冬天的早晨,睁开眼睛没有见到身边的母亲,开始莫名其妙哼哼唧唧的哭闹.小时候整天整天的生病,勉强活下来的我一定不会像别的孩子一样,放开嗓子嚎啕大哭.想大哭也没有力气,只会没完没了鼻涕眼泪的烦着母亲,闹着姐姐.
姐姐用被子包起我,抱着我站在距离炕面只有一尺高的窗前.用嘴哈着热气,灰色的、厚厚的窗霜开始慢慢变成浅色,再用手指按在浅色的地方,一会儿手指大的地方被融化了,透过这个小小的“指窗”,看到窗外的母亲在扫雪,母亲的头上有一股气流在上升,上升.
母亲可能看见了这个“指窗”,几下便将雪堆修饰成一个雪人,然后冲着我们露出了一个微笑.那微笑美丽得惊人、美丽得震撼,美丽得不仅立即使一个孩子破涕为笑,也永远的镌刻在了一个孩子心灵之中,伴着她经历了成长中的那些无奈岁月,伴着她度过了千万个不眠之夜,伴着她在远离家乡远离亲人的时候将孤苦蒸发,伴着她在没有母亲的日子里咀嚼着无限的心思.
母亲一生就没有过一个顺当的时候,家庭与社会的原因使得困苦从来就没离弃过她.在我的记忆中没见母亲从心里笑过,偶尔露出一次无奈或者客气的笑容都成为了记忆中的珍品.等到日子好了,我们早该有工作的终于磕头作揖的有了班上,早该结婚的好不容易磕头作揖的将自己嫁了出去.母亲便开始与病魔为伴,生命中的后十多年几乎没离开过病床.病中的母亲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和极度的爱心,经常是整夜被病魔折磨得睡不了几分钟的安稳觉,也很少哼过几声,生怕打扰了我们浓浓的睡意.即使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都支撑着自己上厕所、自己洗脸、自己趴在水池边沿上洗内衣.就没有想过母亲会离开,一直没有…….
母亲不在以后,我将母亲的片子递到了一个专家的手中,专家看着片子说：这老太太活得非常辛苦,因为她每时每刻都会非常非常疼痛,她活不过半年,因为她几乎吞咽不下东西.抑制不住的泪水奔流不止,因为母亲在那张片子以后还顽强的生存了两年多,那是怎样一种毅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缘于这几个不懂事的女儿,直至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都不肯放下心来.再分她会笑上一笑,再分她会少操一点心,她的病痛也会少上一些,她的生存质量也会好上一点点.
母亲离开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哭,因为母亲说过：她死以后谁都不许哭,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能让别人以为她没有儿子,几个女儿只会没有用的哭泣,什么事情都不会做.
从心里当时就没有想哭的意思,一点也没有.小妹为母亲精心的化了妆,妆后的母亲好美好美,嘴角上是一丝淡淡的、迷人的微笑,我当时脱口而出：“你们看,妈真是好美好美.”
记忆中母亲唯一一次真情的微笑与最后这一个微笑同时定格,想起了那支“好了歌”：“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子孙谁见了.”
年近花甲的我们现在逐渐开始学着懂事,母亲：你现在可以剪断那些丝丝烦恼,可以微笑了吧. 痽们碑 2014-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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