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五七”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20
2019年11月3日凌晨,84岁高龄,被病痛折磨了整整两年的奶奶在睡梦中驾鹤仙去。

五七那天。

一早,老姜就驱车带着我们一大家子往大通赶,准备先去敬老院拿奶奶的衣物去大通公墓“烧灵屋”。

中国自古就有给去世老人烧灵屋的习俗,希望自己的亲人在另一世里也能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不至于归去的灵魂无处落脚。

途中,不知怎的想起头天朋友圈一位家长发的寻人启事,我也跟着转发了。说的是大通一位叫李翠凤的六十岁出头的老妪,因患轻度老年痴呆症离家出走的事情。因为同为大通老乡,担心是母亲老家一位也叫“翠凤”的女邻居,所以就问父母:“你们认不认识李翠凤?”                                                                  原以为他们会惊讶我为何如此问,没想到老妈很淡定地说道:“当然认识,是以前的同事。”

“同事?”我一脸惊愕。

“是吴斌胜家老婆,前天下午走丢的。”父亲接话。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据说是父亲的一个朋友发给他了此信息。那就跟我猜测的那个“翠凤”不是同一个人。                               

“我还以为是奶奶家门口以前的那个叫“翠凤”的。”我说。

“那个叫韩翠凤,你小时候还喝过她的奶……这个是李翠凤。”母亲回答。

我又是一脸愕然,我努力地在脑子里回想着,母亲的熟人里是否有一个叫做“李翠凤”的人。                                                     

见我还是一脸茫茫然,父亲又接话道:“就是吴斌胜家老婆!吴斌胜你不记得啦?以前也在镇里上班的…”

我好像终于记起来了这么一个人:冬天里穿着黑风衣,个子不高不矮,前额很高,大眼睛,五官很立体,属于相书上“天庭饱满,地格方圆”的面相,身量有些微胖的中年男子。                             

“啊?吴斌胜我知道,原来是吴斌胜家老婆啊!”我说着,心里多少有些惊愕和惋惜。

“…以前在皮蛋厂,她做出纳,我做仓管,她儿子叫吴曦。”母亲说着。

我说我想起来了。皮蛋厂是以前镇办企业里的其中一个。

那是多少年的往事了,母亲在皮蛋厂上班的时候,弟弟还没有出生,我才几岁,她儿子比我小两岁。那时候还和她儿子一起玩过。

我无法将记忆里的那位李翠凤阿姨和寻人启事中,这个身患轻度老年痴呆症的老妪完全联系到一起。记忆中的她三十来岁的样子,个子不高,算不上漂亮,但是也不丑,一头短发,人很精干。而照片中的这个老妪呢?和孙子坐在一起,面部表情有些呆滞,穿着一件绛红色围衣,跟现在时下里的普通农村老妇女没有任何区别。

“呀?怎么是她啊,年轻的时候青丝丝的。”我惋惜着说道。                     

人真是事事难料,谁年轻的时候能预料到自己的老景会怎样?

母亲说:“肯定是跟她媳妇搞不好,我前段时间回去还看见她了,她说她现在记忆力不好,不敢随便出门。哎,真可怜,也不知道人找到了没有?”………

我们都是一阵的叹息,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这位从小就认识的阿姨能够早点回家。   

车子开到敬老院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二唐哥坐在自己的车子里等着我们,老妈让我和老姜去对面面条馆下碗面条,因为只有我和他没吃早饭。

老姜皱着眉头说:“不去!”

一路上他都怪我没把时间安排好,九点钟烧灵屋现在都已经八点半了。

我们赶紧进敬老院拿奶奶生前的衣物和鞋子,准备一起烧灵屋烧给她。             

  敬老院的8号单间房里,再也没了那位愁苦着眉头,苦了一辈子,右眉头心有粒黛色肉痣,双手略有残疾的老人(那双手据说是在她四五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被当地的庸郎中挑断了手筋导致而成),只剩下供桌上摆放的照片和供品。香蕉已经氧化变黑,藤椅上依旧是“回煞”那天摆放的衣服,墙角处是摆放整齐的单鞋、棉鞋。

衣服还是那些衣服,只是不见当年穿衣人!这一目真是让人不忍直视,物是人非,物是人非!我带上孝章,拿了一个给钟巍,又给一个给老姜,就算佩戴“孝章”,我们这些孙儿孙女又怎能配得上“孝顺”二字?

在孝道上,父母给我们做了最好的榜样,奶奶生前的洗澡抹澡几乎都是母亲一人完成;她生病住院,父亲更是一路陪同。

母亲拿出一个用窗帘布做的果绿色大布袋,将奶奶生前穿的春冬几季的衣服,包括秋衣秋裤,棉鞋单鞋统统装进袋子里。 大大小小的袋子塞满了二唐哥和老姜的车后背箱。

这些袋子便是一个人的一生。

母亲边放边说这些东西烧灵屋时一起烧掉,统统不留。

老辈的人已经完成他们人生的使命,谢幕在人生的舞台上,小辈早已粉墨登场。人生就是一场轮回。

离开敬老院的时候,心里很沉重。再见了,敬老院!再见了!这里以后再也见不到一个叫做“陶桂梅”的老人了。                     

车子到达大通公墓的时候,就见进门的大院子的一个空场地上,执事夫妻在摆放灵屋,旁边还有两个老头在打下手,后面有一家灵屋刚烧完,青烟燎燎。

十五年前,爹爹(爷爷)去世的时候也是他夫妻二人办的丧事。那时他们刚入行不久,奶奶开始不同意,嫌他们业务不熟练,没想到十五年后她自己的丧事也是由他夫妻二人一手操办。不同的是,随着时间的沉淀,他们的业务越来越熟练,只要交钱,所有一切都一手帮家属操办好,从给老人穿老衣到出殡,再到后来的五七烧灵屋,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一条龙服务。”

我围着灵屋绕了一圈。

这是间二层“小楼”,垫在一个旧芦苇席上,芦苇席下铺满了一层稻草,芦苇席四个边角分别放了几块同等块数的豆腐干,灵屋便垫在豆腐干上。

我不知道灵屋垫在豆腐干上是什么风俗,记得小时候,只要一向奶奶许诺长大后会孝敬她,她总会笑着摇头,一声长叹道:“小伢嘞,要真是有这一天,奶奶要拿块豆腐干垫垫脚了。”想到这里,眼泪不禁打湿了眼角。

“小楼”粉砖黛瓦,窗明几净,紫色的院围,楼顶有太阳能。透过二楼敞开的门里,明显看见屋里电灯电话,冰箱洗衣机液晶电视,一应齐全。屋外上有保安站岗。楼下屋里除了米粮,塞满了金元宝,院子里有团团簇簇的花。

我心想这个独户小院比我们活着的人住的都要舒服。爸妈说,这下奶奶不愁没钱花了。

是的,除了家电就是满满一屋子的金元宝,银元宝,成打的阴票……

执事拿出几件奶奶生前的衣物搭在灵屋的院子上,又拿出一个小本子,说是“房产证”,让母亲刺指血,印个血印。奶奶其实是我母亲的养母,所以刺指血的事情只能由母亲来完成。

为了报答她和爹爹的养育之恩,从小父母让我唤二老“爹爹”、“奶奶”。在我的心里,她老人家就是我的亲奶奶。

母亲拿着执事递过来的针扎指,皱眉闭眼,几次欲扎未成。看她的表情,像极了怕疼的孩子,只是这个孩子再也没了母亲。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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