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曾经的三宝散文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14
  岁月的逝去可以湮灭物华天宝的印迹,但无法抹去游子心中永远铭刻的故园那优美的风景与浓郁的乡情。如果你问我死后选择天堂还是故乡,我会像一只鸟儿一样含着泪水告诉你:我愿意回归曾经的故乡。

  ——题记

  小时候阅读现当代作家曲波的著名小说《林海雪原》,书里写到的东北谚语几乎全背下来了,至今记得。比如说,“关东山,三大怪:窗户纸,糊在外,要个孩子吊起来,公公穿错媳妇的鞋。”再比如说,“关东山,四大奇:棒打獐,瓢舀鱼,鸽子飞到砂锅里,兔子钻到砂锅底。”当然还有最让人耳熟能详的“三大宝”了:“关东山,三大宝:人参,貂皮,乌拉草。”其中这最后一则“关东山三大宝”谚语,让我时时想起故乡底下园祖祖辈辈曾经拥有,并赖以生存生活得更好的“三宝”——聚宝盆(莲藕池)、摇钱树(大苇芦苇)、刮金板(盐碱滩)。

  莲藕池——聚宝盆

  故乡仓底村在帝舜敕令董父豢龙的董泽湖畔,自古就有“十里荷花香”的美誉。

  村人们更喜欢把莲藕池叫藕地。且不说春姑娘迈着轻盈的脚步走来,小荷才露尖尖角,蛙声开始鸣唱的清新之景;也不用多说盛夏时节,田田的荷叶弥漫了无数块方方正正的荷塘,娇羞般的荷花点缀在一片葱绿之间;更不用侈谈秋季来临,墨绿的荷叶间孩童捉迷藏般俏皮地伸出一个个的莲蓬,若隐若现,而污泥下的莲藕也已成形,掘之可餐——其实,在阴历六月,污泥里生长的莲藕就可以食用了,最好是生吃,脆嫩润甜,其口感甜味妙不可言。难怪乡亲们说:“六月藕,苔下韭,好女儿就在十八九。”但此时藕还较小,没有长个授粉,食用太浪费。时日再前点,藕还没有长成节呢,细细一根,称为“引头”,吃起来更脆甜。“夏吃一引头,冬少百斤藕。”没有哪家舍得从污泥中抽出引头来吃的,除非在地里“回藕(将引头转个方向往自家地里长)”时不小心弄断了才惋惜着洗净吃掉。

  之所以重点说故乡的莲藕池曾是“聚宝盆”的一面,那是因为村里乡亲整个冬季都在“剜藕”。这是故乡冬季的主要农活,莲藕售卖后的收入是冬季乃至一年里乡亲们的主要经济来源。

  深秋寒冬,是村里乡亲们剜莲藕的最好季节,卖个好价钱的最佳时节。这个季节的清晨或黄昏时分,站在村西头的崖畔向西眺望,四十里董泽湖区白茫茫一片。近处的莲藕池也被弥漫的白雾笼罩着,颇有几分神秘色彩。这时周围村庄的人们进入了收秋种麦农忙后的闲暇时期,而仓底村人却开始了一年里收财进宝的黄金时光。

  深秋荷叶枯萎凋落之际,乡亲们将藕地里的水排放得恰到好处——既不会上冻后让水下的污泥也被冻住,又不至于破开冰后下面的水太多无法干活。藕地水排放后就把荷叶卷收到藕地的中央,一米左右宽畦的“老栽”区。同时,把方方正正的藕地用“隔塄”分成畦地,其中绕藕地一周为两米多宽的剜藕区域,中间留的“老栽”区,以利来年做种子“荫”藕。大的地块中间还可以隔出来一到两个剜藕畦的。

  常言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当年乡亲们剜藕用的工具中有两样很有特色,迄今我在其他地方没有见过。其一是长方形小钢锨,比一般钢锨小近一半,如刀一般锋利,镜子样明亮。另一件是防水的高筒靴子。早年没有橡胶雨靴,村里妇女们先是用布做成高筒靴子,而后在布靴子上一遍遍涂上桐油,直到它变成了十几斤重硬邦邦的“青铜靴”。

  莲藕长在深约四十公分的污泥里。剜藕既是个力气活又是个细致活。说它是力气活,就是在挖出来莲藕前你先得把最上面的污泥切块,一锨一锨地端着甩到身后,等泥中露出藕芽,再顺着芽点连成的线将一支一支的莲藕“刨”出来,“抠”出来。“好把式”剜的莲藕几乎全是芽芽、枝枝、叉叉完好的全藕,一支全藕可长达两米左右,是我们近村邻乡儿女订婚时男方必不可少的彩礼,可能取其“藕为莲母,莲又多籽”之寓意吧。而“里把头”剜藕不仅剜不出全藕,还会使剜出来的莲藕遍体鳞伤呢。

  夕阳西下,冷风渐起。此时无论如何要收摊的,不然就要摸黑洗藕受冻了。这时你眼前的藕芽可能如鲫鱼过江般涌现,但也不能丝毫延误停工。故乡的祖辈创造了“剜藕” 领域一个独特的词汇“杀割”——该杀就杀,该割就割,再多的藕芽杀完割完即停工。放下小钢锨,将身后软泥上一支支藕上的残泥拨落,倾斜摆放进大背篓里,背到温润的河边或水库边洗得干干净净。故乡藕洗出来的颜色白里透点微青,青中透出嫩亮,如脂似玉。食用起来汁多渣少,而且比别的地方莲藕多孔。难怪十里八乡的人们都戏称“仓底莲菜眼儿多”。

  这样的莲藕当然是不愁批发和零售的。夕阳下山,寒风吹面。小商小贩云集河边水库边,双方讨价还价,热闹非凡。有的家户如果嫌卖价贱,干脆一扭头背回家去,第二天亲自到集市上批发或零卖,以求多赚些钱。不管怎样的出售方式,那些年,也可以说,村里的祖祖辈辈,在外面——全县,全地区乃至省城里,只要喊出“仓底莲菜”,那是一点也不愁卖的,而且是市场上最高价。说到莲菜卖个好价钱,我不由想起了我的二爸和三叔为卖价高点,有一年腊月俩人拉了满满一平车莲藕,走了近百里的路到地区卖了两三天的事。我又会想起当年弟弟和我为赚点差价,我们凌晨起床用平车载上几编织袋莲菜赶到公路边,等到长途汽车过来放在车顶上,由弟弟跟车拉到百十里的矿区卖掉的一幕幕情景……

  早些年,藕地聚宝盆里还种着一种“桃花米”。这种稻米就种在每块藕地四周边上。颜色别具一格,不是一般大米的白色或牙色,而是非常鲜艳的桃红色,村人称“桃花米”。这种米做出来米饭营养可口,色艳味香,沁人心脾,因而又被称作“香米”。传说元朝昭毅大将军塔察儿镇守河东驻居闻喜时,每年进京朝王,都要带些桃花米供奉。到明清两代桃花米渐变成地方官奉送皇王的一种供品了。

  大苇芦苇——摇钱树

  故乡编炕席用的粗壮高大的苇子学名应该叫做“芦苇”,想想古人曾用它来做芦管即知,直到我们小时候还用芦苇里剥出来的苇箔贴在笛子孔上吹奏呢 。而乡亲们盖瓦房用来蒙顶抹泥的细而稍低的苇子学名应该是“蒲苇”,可能极细者可编成蒲团就坐之故吧!可是千百年来故乡人把前者称作大苇,后者称为芦苇。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吧。大家也随我入乡随俗,分别叫它们“大苇”和“芦苇”好吗?

  “乡有地湿,苇芦生兹。造福祖辈,温暖如斯。幸甚幸甚,小儿多润滋!”这是高中时寒冬的一天,我回到家坐在铺着苇席的火炕上,吃着母亲盛上来的热饭写下的几句赞美苇子苇席的诗句。三十年过去。那大苇挺拔的身姿,芦苇柔美的形象,历历如在眼前,如在昨天。

  让我还是绕过春天喜人的芦芽短短,泉水溪水河水库水转暖鸭先知吧,也绕过盛夏时节一种我们全村人都叫它“苇喳喳”(大苇莺)的鸟在大苇之间筑巢,并“喳喳喳喳”叫得欢快吧,甚至也可以绕过秋风乍起,芦花飘飞的诗意盎然吧!《林海雪原》里的夹皮沟“火车一响,黄金万两”,故乡的大苇芦苇没有夹皮沟的木材那么值钱,但对全村的乡亲绝对是一种无私的奉给和永恒的恩泽。

  深秋至初冬芦花飘飞殆尽之际,正是仓底村人“杀苇”(音“刹羽”,方言,“收割苇子”之意)的时候。在我的记忆里,全村的苇地并没有包产到各家各户,而是成块承包给大户人家管护,收获季节一直都是大集体收割出售,依然有着原来忙碌而热闹的场面。

  那些年大集体杀苇的场面,比现在农家办喜事的红火热闹有过之而无不及。每年杀苇都是全村劳力总动员,男女青壮年第一波拿着特制镰刀一字排开杀将过去,后面跟的一波接一波捆的捆,扛的扛,运的运,没多久一大块地的苇子就全垛在地头待价而沽。妇女们在苇地边上支起锅灶,燃起苇叶秋草枯树枝,熬菜的熬菜,蒸馍的蒸馍,煮粥的.煮粥,正为劳动大军准备着热乎的饭菜。老人们也不闲着,看护苇垛,捡拾柴禾,帮忙转运苇捆,帮衬烧火做饭,一幅老有所用老有所乐的温馨画面。

  苇地是故乡三大经济田中投入最少、最省事而又见效最快的一种。也可以说它是“多不管”生长“摇钱树”的地方,即不管耕种,不管施肥浇水,不管除草打理,也不管年成好坏,风调雨顺还是旱蝗涝雹等自然灾害,只需每年深秋初冬来这么一“杀”,当场一出手就变成现钱,难怪千百年来故乡人称苇子为“摇钱树”呢。就连苇子割后剩下的不足十公分的苇根,也被故乡人用藕锨擦地挄下来归拢捡拾殆尽当柴禾烧。难怪乡亲们那么想象地把收割苇子叫做“杀苇”呢,真是“赶尽杀绝”啊!

  “摇钱树”的经济效益还不止于此。故乡人祖祖辈辈言传身教几乎人人会编炕席。那些年里,冬天除了集体平田整地、政治学习外,整个一个冬天乡亲们大多钻在自家暖暖和和的窑里编席。编席也是个很技术性的活,要经过好几道工序才能编织成形。首先要将大苇每节外面包裹的一层脆皮扭掉,村人称作“扭苇”,这样活一般由妇女或孩子来干。扭了皮的大苇经过“苇穿”(一种专门将大苇破成苇眉子形似接力棒而中空部分设有刀片的工具),一般破成三、四片“苇篾”(苇眉子),是谓“破苇”。而后就是“碾篾”,再后就是打底、开编炕席了。这样编成席子来卖,用现在时髦的话叫“深加工”,比只卖大苇挣钱多多了。芦苇虽然太细不能编席,但故乡人一般也不舍得直接卖掉,而是用“索子”(自家纺织的棉线)将其编织成一页一页的“苇笸”,卖给盖瓦房的人家蒙顶抹泥坐瓦用,卖的价钱要比卖芦苇高得多划算的多。

  盐碱滩——刮金板

  一般来说,盐碱地对于发展农业经济有百害而无一利。在盐碱地的改造种植方面,就共和国范围而言,河南兰考县的焦裕禄书记抒写了卓有成效而气吞山河的悲壮史诗。那些年,仓底村也出现了“农业学大寨”的风潮,民兵突击队一人一辆平车,从凤凰塬西部边缘和清明会山两处放土运土填白水滩造田,但始终长期保有盐碱滩,生产土碱,供自家使用或出手卖钱。

  董泽湖边的盐碱地不同一般。这里早已被祖辈整理出许多块方正、平整的碱畦。夏日这些碱畦里水草肥美,是放牧的绝佳之地,同时也是青少年割草、嬉戏的理想去处。暮秋时节,碱畦里的水被放到侧面的沟渠里,上面的秋草全被铲去。碱农们在这里搭盖临时的简易庵子(棚房),在庵子里支起一口大铁锅,准备下柴禾,还有笤帚、簸箕等收碱土用具。“忽如一夜北风来,千畦万畦碱花开。”碱花如豆粒般大小,颜色形状各异,有的白里透红,圆润如珠玉;有的青白相间,晶莹剔透,呈不规则形状。很多大的碱花,一粒粒捡拾收拢一起,不用熬制加工就能直接使用。碱花一开,漫滩遍畦如雪似银,碱农们每天用笤帚、簸箕扫起措起最上面一层碱土,收集到简易庵子里。

  碱土熬制成纯碱也是个技术活。首先要把握在天寒地冻时节。把收集到的碱土倒在直径一米左右的大铁锅里,烧火加热至碱土全部消融在水中即停火。让整锅溶液自然冷却沉淀澄清,而后将泥土沉淀物之上的透明而微微绛红的纯碱溶液,舀到棚外一排排被一分为二的半面水缸里。纯碱溶液在室外冷冻大概一周,其结晶体就会沿着缸面形成半圆状的半成品。再放置数天,待其中的水分自然蒸发掉,把大块的干碱砸成小块再入锅加火稍加熬制成浆,再舀出倒入两种特制的制碱模具,再次冷却后倒出模具,这就是成品碱了。两种模具两种样式,一种超扁圆柱形,直径大约二十公分、厚约十公分,叫“坨坨碱”;一种长方体形状,长约七、八十公分,宽约五、六十公分,厚约二十公分,这种碱叫“门墩碱”。

  在故乡碱滩这种简单加工出来的纯碱,是人们日常生活的必需品,如作为食品添加剂,蒸出来馒头不会发酸,麦香味会更浓;烙出来的饼口感酥脆,可口诱人。这种制碱也能用来洗衣服,但那些年村人们有谁家舍得用整块碱洗衣服呢,整块上掉下来的沫沫或碎屑偶尔用一点,大多时候洗衣服都是用直接扫来的土碱。这种碱也是当年国家都十分稀缺的肥皂、印染、造纸和医药等工业原料。因而故乡的坨坨碱和门墩碱成了一种特产,远近闻名,热销整个地区,远销山西全省、陕西、河南、内蒙和甘肃、宁夏等省区。

  如今,故乡的董泽湖白水滩曾经的烟波浩渺早已不复存在。故乡曾经的“三宝”,除莲藕利用深井水浇灌还有零星种植外(那成色、质地和味道也今非昔比),其余“两宝”早已消失殆尽。进入新世纪前后,昔日的莲藕池、苇地和盐碱滩上矗立起一座座工厂,一条高速公路从这些地界上穿行而过,机器的轰鸣声和南来北往飞驰而过的车辆打破了故乡桃花源般的宁静。每次回到故乡,徜徉在“三宝”曾经生存繁盛灿烂过的土地上,我真不知该赞叹农村的城镇化进程还是该惋惜故乡那些年曾经的“三宝”。这就是时代的前行吗?但这种以损害了自然、破坏了环境、毁灭了宝物为标志的前行,一定是不符合自然规律的吧!

  2015.10.30.上午完稿
相似回答
大家正在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