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滴尽长江泪………………………丁瑜(5)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18
相思滴尽长江泪………………………丁瑜

【女词人档案】

 姓名:丁瑜

  字:静娴

 号:无

  父:丁元宪(字少伯)

  母:邓氏

 籍贯:浙江长兴(今浙江省湖州市长兴县)

 属相:鸡

 才艺:诗词、古琴

 出生:顺治二年(1645年)十二月十八日

 卒年:康熙十四年(1675年)十二月廿六日

 终年:31岁

 死因:病逝

 婚姻状况:已婚

 丈夫:臧眉锡(字介子,号喟亭)

 诗词集:《皆绿轩集》

 今存词:9首

 词作特点:情思缠绵

代表评价:织绡泉底,去尘眼中。妥帖轻圆,辞情俱到。——毛稚黄、孙宇台(清)

     只因未见过她居室内的君子兰和窗前的湘妃竹,也不曾见过她小院里的芭蕉与那爬满了阁楼的绿萝。以至于我最初在研究她时,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女子为何要将自己的闺房取名为“皆绿轩”呢?

    就连她的诗词集,也干脆取名为《皆绿轩集》。

    直到有天,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揽青山入怀,望四处皆绿”此十字,我方才大悟,“皆绿轩”其实是一个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啊!

     不是仙踪,但喜欢那种绿野的况味直教人遐思。仿佛可看见青山隐隐之处的“皆绿轩”里,有一个文静娴雅的少女,正气定神闲的手握书卷,临窗端坐。

      如今,“皆绿轩”早已荡然无存,而我仍独自在追忆着小轩曾经的女主人。她叫丁瑜,是生活在三百六十多年前康熙时期浙江的一位才女。

还是从风云激荡的清初说起吧。



   顺治二年(1645年)十二月十八日,是一个风雪漫天的日子。

   彼时,许多大明遗民的心头还在蔓延着亡国的疼痛。也不管合不合时宜,这天,有一个女婴悄然地降临在长兴县丁元宪的家中。

   这个与纷飞的大雪相约,一道从瑶台来到了人世间的女婴,便是丁瑜。

   据《长兴县志》记载,丁瑜的父亲名叫丁元宪,字少伯,丁剑石之子。丁元宪平时不仅为人和善,还是个很有名的孝子。他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喜欢轻财好施,乐于助人,尤其是对待同乡人。

尽管丁元宪读书刻苦,可惜他每每屡试不第。所以,他要么整日闭门在家以琴书自娱自乐,要么就去找友人喝酒解闷。

   这天,丁元宪又去了邻村的友人家饮酒。正当他在为此生功不成名不就而长吁短叹之时,一位同乡人气喘吁吁的跑来对他说:“少伯,大喜,大喜啊!”

   丁元宪回过头,不解地问道:“你看我整天都快愁死了,不知喜又从何来?”

   “真的是大喜啊,你家夫人刚生下了一位千金。”见同乡人一本正经的这么说,丁元宪心中一阵窃喜,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只见他赶紧放下酒筷,和友人来了个匆匆别过,抬起腿就出门而去。

   丁元宪一路迎着风雪,恨不得一步作十步的往家里赶。要知道,这一年的丁元宪已经五十二岁了。他老来得女,其喜悦之情可想而知。

   一踏进家门,丁元宪就赶紧取下竹笠,拍去身上的雪,快步来到了床前。他高兴地望着妻子邓氏,用手指了指她身边襁褓里的婴儿,急不可耐地说:“快,快给我抱抱。”

  “轻点哦。”邓氏抱起婴儿提醒着丁元宪。

   丁元宪小心接过襁褓,望着睡得正香的女儿,乐呵呵地自言自语道:“玉,玉啊!”

   邓氏不解,疑惑地望着他。

  丁元宪笑道:“我在回家的路上,就已经把闺女的名字给取好了,名叫丁瑜。”见妻子仍一脸疑惑,他解释道:“

  这‘瑜’字啊,就是美玉的意思。三国时代的周郎周瑜,听说过吧,他也是这个‘瑜’字。”

   “哦?”邓氏接着又问:“那闺女字什么呢?”

   “哪里有孩子刚生下来就取字的?”丁元宪乜了妻子一眼。

   邓氏忽叹道:“你也知道,我这身体一直都不好的。万一哪天呜呼了,我连自己女儿字什么都不知,岂不是个遗憾?再说了,你学问大,取个字还不容易吗?就当是替女儿提前准备,又有何妨?”

   “什么呜呼哀哉的?不许你再胡说”。丁元宪的表情很严肃,语气显得有点重。

邓氏不高兴了,继而转过身去。

丁元宪连忙哄逗说:“好好,别生气了,不就是取个字嘛?我这就给闺女取。”邓氏一听,这才破涕为笑地转过身来。

   丁元宪将襁褓放在妻子的眼前,微笑着说:“你仔细看,这闺女的样子文雅如我,娴静似你,长大了定是一个知书达礼的女子,就取字‘静娴’好了。”

   “静娴——”邓氏嘴里一边轻轻唤着,一边满意地点了点头。

二 

   丁瑜从小聪颖乖巧,备受父母的钟爱。尤其是当爹的丁元宪,将她珍如拱璧。看着女儿一天天的成长,丁元宪早把自己多年以来在科举道路上的失意与痛苦,抛在了九霄云外。

   不过,女儿再怎么是爹娘的宝贝和心肝,其文化教育必不可少。丁瑜四岁时,丁元宪就教她识字过千了。等丁瑜到了六岁,几百首唐诗她就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待丁瑜七岁那年,丁元宪又授以她弹琴的技艺。

   春去秋来,时间如流沙。

   就这样,丁瑜在父母的呵护与文学的熏陶下,渐渐成长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少女时期的丁瑜,日子过得倒也无忧无虑的。她有一首秀丽清逸的小诗,这样写来:

   木石风花结四邻,寂寥门巷久无人。

    昔年燕子今重到,始信交情尔独真。

   写这首《家居》的诗时,丁瑜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龄而已。

她平日虽很少与人接触,可她从来就没有觉得自己寂寥与无聊过。因为寂寥的只是家门口那条幽深的小巷,无聊的也是巷子里那时不时犬吠几声的黄狗。正如诗中所写,她每日快乐的和大自然里的木、石、风、花结为邻居,开心的与屋檐下的旧时燕成为交情至深的好友。

“皆绿轩”里,她每天读书写字、吟诗弹琴。有时,母亲还要教她妇德与女红。她文静娴雅,身心随着四时物候一起悄悄变化着。她憧憬人生美好的生活,默默等待着自己终究有一天会蒙上红盖头坐上花轿,在一片吹吹打打的鼓乐声中,从家门口这条熟悉的深巷中嫁了出去。

丁瑜许配的人家是同乡的臧家,未婚夫叫臧眉锡。因臧家和丁家祖上本就有着姻亲关系,所以两家一直都有来往。   臧眉锡字介子,号喟亭,著有《喟亭文集》,是藏家的长子。此人忠厚孝顺,是一位颇有才华的后生,故深得丁瑜父亲丁元宪的喜爱。

   臧眉锡后来在河南鲁山任知县期间游览古琴台时,还写过“一日高山调,千年知己哀”的诗句,一时流传甚广。

   关于臧眉锡,还有这么一段轶事。

   在臧眉锡十岁那年,有天和几个小伙伴正于村中玩耍。一位长须道长恰好经过此地,见了臧眉锡,突然驻足望着他说:“呀,不得了,你这孩子气骨不凡啊!”少年臧眉锡听了,感到很惊奇。不料道长接着又叹了一口气说:“你虽气骨不凡,可惜一生注定会与黄金无缘,只与山水有缘。与红粉无缘,却能与朋友有缘。”

    言毕,道人便飘然而去。

   神秘道长的这一番话,后来居然皆在臧眉锡身上得到了验证。其它的且不提,单说道长所言他“与红粉无缘”一句,也真真一语成谶了。因为丁瑜在三十岁时就早逝了,这不就是说的臧眉锡与红粉无缘吗?



转眼就到了顺治十七年(1660年),经父母做主,这一年十六岁的丁瑜嫁给了臧眉锡。提亲的时候,臧眉锡的父母拿出了臧家所有家产的三分之一来纳采。

新婚的第二天,夫妻俩准备早起。(按旧俗,身为新妇第二天是要早起去大堂拜见公婆的。)

丁瑜先起床梳洗完毕后,忽对臧眉锡说:“夫君,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啥事还要跟我商量的?爱妻做主便是。”

臧眉锡正在穿衣,便随意答道。

   丁瑜问道:“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的几个兄弟为什么都没有你的家产分得多?你们同是臧家的骨肉,怎会如此不公平呢?”

“这,这个。。。。。。”

臧眉锡被丁瑜一连两个问话给问愣住了,顿时语塞。

   丁瑜接着又道:“你刚才不是说让我自个做主的吗?那好,待会我便跟公婆说,臧家的财产你我夫妻不能多拿,只需分得属于我们的那一份。”听了丁瑜这番话,臧眉锡的神情显得十分的惊讶。他完全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新婚妻子居然有着大丈夫一般的胸襟和见识。想想也是,这件事若搁在别的女人身上,是绝不会做出这样决定的。

     一会,丁瑜在拜见了公婆之后,当着二老的面,毅然烧掉了自己和丈夫所多分得家产的那一张凭据。此事一传出,远村近邻的人,皆竖起拇指称赞丁瑜真是一位深明大义的女子。

      婚后一个月,丁瑜就劝臧眉锡前去谷湖旁的一个学馆去读书。臧眉锡听从了妻子的建议就去了学馆读书,后来因学馆的关闭而辍学了。

   在夫妻小别的这段日子里,丁瑜写了一些怀念臧眉锡的诗词,如这首《长相思。忆外》的词:

   听钟声,数寒更。窗外芭蕉滴到明,梦儿也无情。

    薄罗轻,玉钗横。目送新鸿字未成,非关宿酒醒。

   某个寒冷的冬夜,她从睡梦中醒来。此时,她发现窗外已是五更天了。她独自坐在案前,一会听着远处寺庙隐隐传来的钟声,一会又听着院子里雨打芭蕉声音。

那么,梦醒后的她究竟为何无法再入睡呢?在词中,她并没有直接告诉我们,而是用“新鸿字未成”这五个字为读者解开了疑惑。原来,她因惦记和思念丈夫,于是很想写一封家信寄给他。可是呢,一时半会又不知写些什么才好,使得她迟迟都没有动笔。

丁瑜的这首词婉约深至,一句“芭蕉滴到明”用得巧妙而又隐喻。窗外芭蕉雨,屋里新人泪,向我们诉说了夫妻之间的别离之苦。其实,最有趣的是最后一句的“非关宿酒醒”。意思是说,人家睡不着觉,书信也写不成,可不是因为昨晚吃醉了酒的原因哦。

                             四

   为了让丈夫成为一个更有学问的人,丁瑜变卖了自己成亲时陪嫁的一些金银首饰来作资助丈夫。

康熙二年(1663年),夫妻俩一同来到了杭州西湖的九溪十八涧。在这里,臧眉锡还认识了著名文人毛际可,并与他从此结下了一生深厚的友谊。

    晚烟迷古渡,风雾锁秋峰。

    叶落梓亭满,溪流竹径通。

清人吴颢编辑的《杭郡诗辑》中记载:“静娴,侨居湖上甚久,晴光雨色,妙写吟毫。”此五言小诗《西冷九日》的创作时间与背景应是康熙三年(1664年)九月初九的重阳节。当时,丁瑜陪丈夫在西湖的西泠游玩。

   古老的渡口,泛着轻烟般的水汽。远处那一座座山峰,因层层白雾的笼罩而变得隐隐约约。两人一边欣赏着美丽的风景,一边呢呢私语着什么。或许,是在共同叹息着一代名妓苏小小不幸的身世与爱情吧。

风景虽佳,然天色渐晚。他和她携着手,慢慢地走出了亭子。她歪着头靠在他的肩上,两人悠闲地走着。四只脚踩在落满了枫叶的地面上,传出一阵阵“沙沙”的响声。

他们走过竹叶摇曳的小径,路旁是一弯浅浅小溪,一直向前潺湲。。。。。。

丁瑜善于用远近景物巧妙结合,营造晚烟、古渡,风雾、秋峰、落叶、小亭、溪流、竹径诸多意象,繁而不乱,带给人一种唯美的视觉冲击。

   小诗凝练的语言,工整的对句,俨然构筑成了一副秋日夕阳下生动的山水图卷。

不过,臧眉锡这个时候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会写诗词。

     直到康熙五年(1666年)的某天清晨,丁瑜醒来对丈夫说:“我昨晚在梦中梦见自己写了一首五言诗,可惜醒来后只记得有“利重生民苦,财多孽自深”这两句了。”臧眉锡一怔,问道:“我以前也听说过你在闺中会诗词,难道,你真的会写诗不成?”丁瑜笑道:“为妻自幼秉承家学,蒙严君教诲,焉有不懂四声之理?”说完,就从箱子中拿自己曾在闺中所作的一卷《皆绿轩诗集》和一卷《绿窗诗余》的纸稿给臧眉锡看。

臧眉锡一边翻阅着妻子的作品,一边啧啧称奇。打这以后,他在心里更加的敬重丁瑜了。

康熙六年(1667年),臧眉锡赴京会考,丁瑜又陪伴丈夫去了京城。

    呆在京城的日子里,丁瑜还填过一些词,表达出了对父母和家乡的殷殷思念之情。如《蝶恋花。舟中》:“千叠沧波,不抵离愁半。柳絮癫狂莺不管,穿林又啄桃花片。”《踏莎行。思亲》:“独我离情,萱闱衰老。那堪弱质风尘道?”丁瑜的这些思亲恋乡之词,后来尤为编辑《众香词》的徐树敏赞赏,他评丁瑜的词为:“一洗绮罗态,摆脱绸缪宛转之度。”

不久,臧眉锡考中了进士。丁瑜虽替丈夫高兴,与他一起分享着这份喜悦。然而丁瑜就是丁瑜,她注定是一位与众不同的女子。

   因臧眉锡平时为人正直,丁瑜担心丈夫日后会在黑暗的官场里惹祸上身,于是便暗暗生了归隐之心。

她劝臧眉锡说:“夫君做官,已是指日可待。可想得到朝廷的任命,恐怕还需等待较长的时间。依我看,不如乘此闲暇将婆婆接来,然后全家搬到香山,选一个偏僻而清净的地方住上。在那里,夫君只顾闭门谢客,写字读书,为妻负责相夫教子,纺织烹饪,并照顾一家人的生活起居,这样可好?”

   没想到,臧眉锡当即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地拒绝说:“那怎么能行?母亲大人年事已高,行动多有不便。再说山高林密的地方,还会时有蛇虫出没。”见丈夫不肯,丁瑜此后也就再没提及此事了。

  五

生活是一把双刃剑,它能让你无比快乐,也可以令你万分痛苦。

康熙十一年(1672年),丁瑜的父母先后病故了。丁瑜本就是个孝女,无法接连承受得住人生当中这样致命的打击。她痛葬父母时哭得死去活来,数次晕倒在地。最后欲哭无泪了,就开始绝食了。

待料理完父母的丧事后,她因过于哀恸而患了眼疾。她的眼睛坏到什么程度了呢?就是说,平时如果光线不强的话,那她是几乎看不清东西。(不知是否就是现在所说的青光眼。)

到了康熙十三年(1674年),婆婆不幸患了疟疾(一种急性传染病)。丁瑜任劳任怨,不分昼夜的服侍。而此时的臧眉锡身在苏州,正打算乘船前往河南鲁山任知县。当臧眉锡接到母亲患病的消息后,心中焦急不安。

臧母为了让儿子放心,便寄去了一封家信。信的大意就是劝儿子安心做官,家中有静娴这么一位孝顺的儿媳在身边,大可无忧之类的话。

臧眉锡接到家信,这才放心去了河南。

   丈夫远在河南鲁山,丁瑜在家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生病的婆婆。稍有闲暇,她就会提笔写诗填词。从她留下来的一些作品中,我们能够想象得到她当时因思念丈夫、担心婆婆的病情,还有辛劳的家务以及睡眠不足等因素而导致面容憔悴的神情。《虞美人。忆外》的一首词,就是在这种憔悴、焦虑的状态下完成的作品:

   疏篱隐隐迷天晓,帘卷云山小。数行雁字自南来,却带相思离恨、万千回。

   东风一夜添憔悴,滴尽长江泪。痴情日日倚妆台,只恐梦魂无据、过阳台。

词的大意是,天尚未破晓,她就开始朝远方望去。远处云雾遮山,似有似无。见天边有大雁飞过,她心中忽有所抱怨。她抱怨这南归的大雁不但没有给她带来丈夫的一点消息,反而增添了她更深的相思与离恨。丈夫不在身边,她变得憔悴不堪,仿若一朵即将要在风雨中凋零的花一样。她终日以泪洗面,流的眼泪多如滚滚的长江之水。她经常倚靠在妆台旁,心事重重的难以入睡。她担心在睡梦中怕梦不到丈夫,那样,她也就无法与丈夫在梦中相会了。

   词作直白无隐晦,然表现出的相思离别却是格外的情真意挚,有绵绵不尽之语。“滴尽长江泪”一句与李煜写愁似一江春水,为异曲同工之妙。“阳台”也就是典故“高阳台”,典出宋玉的《高唐赋》。说的是楚怀王游高唐时做梦与神女幽会一事,后多用来指男女相会。



   梦魂是没有任何凭据的,她即便能偶尔在梦中与丈夫相会,可醒来后依然如镜花水月一场空。丁瑜希望的,是家人一起真实的团聚。

   康熙十四年(1675年)的一天,日思夜想的丁瑜,终于盼来了好消息。原来,丈夫派人前来接她和他们的一双儿女了。

   初来乍到,鲁山一直大雨不断,丁瑜每天呆在房间里焚香祈祷着上苍。她一是祈祷婆婆的病能够好转,二是祈祷天气尽早放晴。每次吃饭时,只要与丈夫谈及起臧母的病情,丁瑜总是抽泣不已。过了几天,丁瑜忽然就开始不吃饭了。臧眉锡不知其故,劝了好几次,她仍坚持不肯吃饭。

   有一次,臧眉锡好不容易见她端起碗,米饭却盛得少之又少。臧眉锡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丁瑜摇了摇头。臧眉锡又问:“莫非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丁瑜还是叹息着摇了摇头。

   “哎呀,你这样经常不吃饭,是很容易饿坏身子的。”臧眉锡站起身,已是急得团团转了。

“夫君真想知道原因么?”丁瑜表现很冷静的反问了一句。

   “想,当然想。”臧眉锡着急地望着丁瑜,连连点头。

   “那我若告诉你,你会相信吗?”丁瑜又问。

   臧眉锡更急了:“我什么时候又没相信过你呢?说吧,赶紧说为何不肯吃饭?”

结果呢,丁瑜一开口让臧眉锡深感意外。

丁瑜答道:“吾非吝此也,实念女红之苦,农夫之不易耳。”我的天,她之所以不吃饭,并非象我们现在的女性是为了减肥保持身材而不吃饭。她是看见鲁山一直下着大雨,担心当地的庄稼会受到灾害。一旦受灾,那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日夜做女红的女子和辛苦种粮食的农民,又该如何是好?

看到这,不知诸位是否和我一样,此时除了汗颜,心中对这位三百多年前的女子更要肃然起敬了。你说

,这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家庭教育和自身多么高的觉悟,才能修炼成一个象丁瑜这样节俭而又善良的人呢?唐诗中所说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不知这世上,又会有多少人能真正体会生活的不易?

   话说回来,当臧眉锡知道了丁瑜不吃饭的真实原因后,他再一次被妻子崇高的品德给震惊了。他沉默了一会,便对丁瑜说:“这样吧,明天我就开始整顿衙署乱吃乱喝的风气。不过,这米饭你还是得吃,往后你我一同节约就是了。”

听了丈夫这番话,丁瑜这才舒眉一笑,缓缓端起了碗。

   第二天一早,臧眉锡就下令贴出告示,从即日起,衙署上下所有人员不仅要节约吃粮,而且还必须严禁吃肉和饮酒,违者重罚不饶。

   不久,鲁山的天气终于放晴了,而丁瑜担心的灾情也没有发生。

   有次,臧眉锡想雇用一个仆人。经熟人推荐,就有这么一个人前来面试。臧眉锡坐在堂前,丁瑜则在房里透过门帘观察。臧眉锡见此人看上去本分老实,还能说会道的,正想决定雇佣他时,忽听到丁瑜在门帘里咳嗽了数声。

臧眉锡自然明白夫人的意思,随即转身走进屋里。丁瑜轻声对臧眉锡说:“我刚对此人观察了这么久,不瞒夫君说,为妻感觉此人外柔内悍的,怕是一个善于伪装的阴险小人,我认为不可雇佣。”臧眉锡听了,认为丁瑜说的有道理,就将此人给辞退了。

   被辞退的这个人,后来被当地一位刺史大人雇作了仆人。但是没多久,这个人因犯了偷盗之事而被捕入狱了。臧眉锡听到此事后,对丁瑜敏锐的洞察力真是佩服得不行了,逢人便夸自己有一位贤内助。



人世间的好景,总是不长。谁也不会想到,丁瑜与丈夫的一场短暂相聚,竟成了夫妻此生的永别。

康熙十四年(1675年)九月,臧眉锡收到家信,得知母亲已病逝的消息后万分悲痛。而丁瑜闻后,伏枕痛哭,又开始了不进半点米粒。经几天劝说也无用,臧眉锡只好给她喂水,可是丁瑜“虽进勺水必呕”,卧病在床达两个月。

   这年十二月的一天,臧眉锡见丁瑜气色颇佳,误以为她病情有所好转了,便匆匆处理好衙门事务,带上她与儿女准备回乡去处理母亲的后事。

岂料,当一家人行程了九十里到达叶县(今河南省平顶山市)时,丁瑜突然病情加剧了。

  十二月二十六日,黄昏。雨雪交加,肆掠的寒风格外刺骨。

客栈里,臧眉锡眼睁睁望着奄奄一息且瘦骨嶙峋的丁瑜,他感到无能为力。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握住妻子的手,任凭自己的眼泪哗哗地流着。

到了戌时(约晚上八点左右),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的丁瑜留下了一番遗言。她劝丈夫不要难过,要保重好身体,并要他答应在自己死后,一定续娶一位妻子,将他们一双儿女好好地抚养成人。

看到丈夫点头答应,丁瑜留下了属于人间的最后一抹微笑。她安静地阖上了双眼,撒手而去,时年三十一岁(虚岁)。

回忆当初,臧眉锡考中进士时,丁瑜曾有意劝丈夫共挽鹿车归隐香山,然而,那时的臧眉锡一心只想做官,却拒绝了妻子的这个想法。

丁瑜曾想与丈夫归隐的美好愿望至死没能实现,却成了臧眉锡一生最为追悔莫及的痛。

此时的臧眉锡将丁瑜紧紧搂在怀里,万分悲痛地哭道:“噫!使早听孺人计,则十年内杜门自好,其益神智事颇多。而徒鹿鹿于声名利达间,何为也哉!”

   为了所谓的功名,而失去了一位心爱贤妻,着实令人扼腕痛惜。尽管臧眉锡的这一番悔言发自肺腑,只可惜丁瑜从此再也听不到了。

   还好,臧眉锡没有忘记妻子丁瑜的临终嘱托,他后来续娶了一位妻子,与继室共同将一双儿女抚养成人了。女儿嫁给了一个官宦人家,儿子臧长源(字邺侯)考取功名后不仅做了江宁(今南京)知县,并为母亲丁瑜的诗词集《皆绿轩集》付梓刊印。

丁家有女字静娴,那一年,她从风雪中来;那一年,她又从风雪中而去。

   我思绪翻飞,忍不住轻轻地叹息。

我叹息人生如梦,可惜她醒的太早;我叹息人生似戏,可怜她入戏太深。

   而此际,屋外天尚未破晓,雨打着窗棂。

   忽然我就相信,这些风雨定是从很远的光阴中为觅我而来的。否则,它们也不会在今夜如此淅淅沥沥地对我轻诉着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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