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影子的人》-马克·李维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08
伊丽莎白不是学校里最漂亮的女生,却是最有魅力的。

她有独特的绑头发的方式,动作简洁又优雅,尤其她的笑容,足以照亮秋季最阴郁悲伤的日子:

就是那种阴雨绵绵时,你泡水湿透的鞋子在碎石子路上啪啪作响,街灯不眠不休日夜照在通往上学之路的那种日子。

 “那你为什么想驯服黑夜?这个想法很有趣啊!”

“你也一样经历过我这个年纪啊。夜晚总是在吓你,你甚至请求大人把房间的百叶窗关起来,以确保夜晚不会溜进来。”

伊凡一脸惊愕地瞪着我,他的脸色变了,和悦的神情也消失了。“第一,你说得都不对;第二,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就算我说得都不对,那又怎样?”

午后,我们一起去超市,我长久以来发现了一件事:

只要妈妈心情不好,我们就会去买菜。我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包麦片、几把青菜或几盒鸡蛋能对心灵有疗愈作用……

在外省的小城市里,所有流言飞语都为人津津乐道,人人都热衷于他人的不幸。

爸妈吵了一个晚上,而我整晚学到的不忠字眼,比从所有妈妈爱看的电视连续剧中听到的还多。

虽然看不到影像,但演员就在你隔壁房间上演的戏码,自然更真实。

一牵连到警卫,就会危及我们的友谊,而在这所新学校里,我最需要的就是一个朋友。

我才不在乎伊凡比我大了三十或四十岁,当我奇妙地偷了他的影子后,我发现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一回到家,我就冲到花园去,想近距离研究这怪异的现象。爸爸说,人要学会克服恐惧、面对现实,才会成长,我正试着这么做。

大人总是有权利做很多小孩不能做的事。

我在一个纸箱里发现了一沓妈妈年轻时的照片。妈妈一直都很美,而照片中的她无疑更动人。除此之外,有一个纸箱里装的是爸妈结婚时的照片,讽刺的是当时他们满脸相爱的神情。

看着照片中的他们,我不禁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的爱情怎能就这样凭空消失?爱是何时离开的?又去了哪里?爱情,莫非像影子一样,有人踩中了,就带着离去?还是因为爱情跟影子一样怕光,又或者,情况正好相反,没有了光,爱情的影子就被拭去,最终黯然离去?

我从相册里偷了一张照片,照片中爸爸牵着妈妈的手,站在市政府前的台阶上,妈妈的肚子浑圆,原来我也参与其中啊。

一些我不认识的叔叔阿姨、表兄弟姐妹等围着爸妈,大家看起来都很开心。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结婚,新娘可能就是伊丽莎白,假如她同意的话,假如我能再长高几厘米,比如高个三十厘米左右。

阁楼里也有一些坏掉的玩具,都是一些经过我仔细研究,还是没办法完全弄懂它们是怎样制造出来的玩具。

总之,身处在爸妈的一堆旧物中,我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一个为我量身打造的世界,而这个专属于我的小天地,就建造在家里的屋顶下。

 “求求你,别告诉别人。”影子说。

“你在这里干吗?为什么选上我?”我担心地问。

“我在逃亡,你不知道吗?”

“你为什么要逃亡?”

“你知道身为一个笨蛋的影子的感觉吗?根本是苦不堪言,我再也受不了了。我从小就觉得痛苦,但越长大越受不了。其他影子,尤其是你的,都会嘲笑我,你真该知道你的影子有多幸运,真该知道你的影子对我有多盛气凌人,这一切只因为你与众不同。”

“我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忘掉我刚刚说的话。其他的影子一直说我们没得选择,终此一生只能成为一个人的影子,必须要那个人有所改变,我们才能提升。跟着马格,我不会有什么光荣的未来,这不用多讲你也知道。你能想象当你站在他身旁,而我发现我可以就此甩掉他时,我有多惊讶吗?你有一种非凡的能力,我根本想都没想,这是我绝无仅有的逃亡机会。当然,我有点利用我的体形优势,因为我是马格的影子,我有好的托词。我推开你的影子,占了它的位置。”

“那我的影子呢?你把它怎么了?”

“你说呢?它得找到可以依附的东西啊,它跟着我的旧主人走了,现在应该很头大吧。”

“你对我的影子耍的手段实在太卑鄙了,明天,我就把你还给马格,再把我的影子接回来。”

“拜托你,让我跟着你吧,我很想知道作为一个好人的影子是什么感觉。”

“我是好人?”

“你能成为好人。”

“不,我不能留你,最后一定会被别人发现这其中有古怪。”

“人们连他人都不会关心了,更何况他人的影子……而且,我生来就懂得隐身暗处,只要靠着一点练习和一点默契,我们一定能成功的。”

“但你至少比我高大三倍呢。”

“现状会变,只是时间的问题。我承认在你长高前,你得低调一点儿,但一旦你开始发育,我就能光明正大地跟着你啦。想想看,有一个高大的影子是多好的优势啊,没有我的话,你永远也不会参选班长,你以为是谁给了你自信?”

“原来是你推我的?”

“不然还有谁?”影子坦承。

当你真心跟他们说正经事时,大人从来不会相信。

“吕克,如果你长大后当上这里的市长,你会高兴吗?”

吕克背靠着学校的墙,喘了口气,他定定地看着我,阴郁的神情换成一副大大的笑容。“我想那应该会很棒,我爸妈一定很高兴,而且我可以颁布一项法令:禁止超市贩卖面包。我应该也会禁止超市卖钓鱼用具,因为我爸最好的朋友是在市场里卖杂货的,自从超市开始跟他竞争以后,他的生意也变差了。”

“我跟你说过别待在那里!”

我没动,他看起来如此绝望,他一定不是真心要吼我离开的,我不能留他一个人在这里。能看穿对方跟你说违心话,这才是朋友,不是吗?

其实最棒的回忆就在当下,在眼前,而且这会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

泪水涌上我的眼睛,不是因为他妈妈的早逝,而是因为他所说的谎话。

想想看,要捏造一封未曾谋面的妈妈写的信,他的心里隐藏着多少悲伤啊。妈妈的存在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一口无法被填满的悲伤之井,而伊凡只能以杜撰出来的信,为这口井封上盖子。是他的影子在我耳边吐露这一切。

妈妈睡着了,我把电视音量调高了一点儿,测试她有没有睡熟,她果然睡得很沉。看来她又过了精疲力竭的一天,看到她这样让我很于心不忍,就更没有理由吵醒她了。我把音量调低,悄悄地上了阁楼,月亮很快就升上天窗中央。

为每一个你所偷来的影子找到点亮生命的小小光芒,为它们找回隐匿的记忆拼图,这便是我们对你的全部请托。

自从伊凡走后,我再也不到从前的工具间附近闲逛,我相信这里也有许多影子。

回忆在游荡,一旦靠得太近,就会感受到愁绪。

失去伙伴不好受,虽然经历过转学,我应该习惯才对,但才不是这样呢,这根本无药可救。每次都一样,一部分的自我遗落在离开的人身上,就像爱情的忧愁,这是友谊的愁绪。千万不要跟别人产生牵绊,风险太大了。

吕克也没去度假,他爸妈的面包店得营业,否则客人就会被迫去超市买面包。吕克妈妈说,人一旦养成坏习惯,就很难再戒除了。

大海一点儿都没变老,沙滩和我上次来时一样。

克蕾儿会在空中写字、写诗,伊丽莎白根本一点儿都比不上她。

爸爸常说永远不要把人拿来比较,每个人都与众不同,重要的是要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差异性。克蕾儿就是我的差异性。

我从电影里学到,亲吻时会尝到蜂蜜般的滋味,但跟克蕾儿接吻,我尝到的是她亲我前才吐掉的草莓口香糖的味道。

听到我的心在胸膛里击鼓般的咚咚声,我跟自己说,我们可能会因为亲吻而死掉。

虽然我希望她再来一次,但她已经退后。她凝视着我,漾出一朵微笑,并且在纸上写下:“你偷走了我的影子,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一直想着你。”然后她就跑着离开了。

献出初吻的那天晚上,我一度想写信给吕克,跟他诉说这一切。也许是为了延长这一刻的感觉。谈着克蕾儿,仿佛就能把她多留在身边一会儿。

妈妈都说性急会杀死童年。

线长四十米,包装上这样写着。

离地四十米,应该可以俯视整个滨海小镇、教堂的时钟、市场的小路、树林里的马场和直通村庄的大马路。如果把线放掉,就能观看整个国家,要是风向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环游世界,从很高的地方俯瞰思念的人。

我多想化身为风筝。

克蕾儿真的对写空气诗很有天分,她能在天空中画出许多字母。当我终于看懂她在做什么时,我读出她写的字:“我想你。”

一个会用风筝向你写出“我想你”的女孩啊,真让人永远都忘不了她。

偶尔,吃完午餐后,克蕾儿会把头靠在我肩上小睡。我相信这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刻,是她放松的时刻。看着一个人在你眼前放松真的很动人,我看着她沉睡,想着她是否在梦里寻回自己的语言,是否听到自己清脆如银铃的声音。

在回家的路上,也许是出于害羞,我突然期望她没有去拿我的字条,让它被潮水卷走。

我在字条上写道,她是我每天一睁开眼睛就会想到的人,而每晚我一闭上眼睛,面前就会浮现出她的双眼,它们在深夜里如此深邃,就像一座被认养的骄傲的旧灯塔燃起的塔灯。

写情书这方面,我真的挺笨拙的。

我还得收集满满的回忆,好撑过接下来的寒暑。我要为秋天保存一些幸福的时刻,好在黑夜滞留上学途中时咀嚼。

我们再也没有回到那个滨海小镇,来年没有,接下来的每一年都没有。

我再也没有克蕾儿的消息。我很想给她写封信,就填上:码头尽头废弃的小灯塔。但光是写出这个地址,就表示出卖了我们的秘密。

生命中某些珍贵的片刻,其实都来自于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对夜晚的恐惧其实来自对孤独的恐惧,我不喜欢一个人睡,却被迫如此生活。

两年前,我抛下童年,将它扔在学校操场的七叶树后,遗忘在成长的小城中。

我把童年留在回家的路上,在那里,秋雨曾沿着我的肩膀流下。

我也把童年埋进阁楼里,在那里,我曾一边看着爸妈相爱时的照片,一边和影子说话。

我把童年扬弃在火车站的月台上,在那里,我向我最好的朋友——面包师傅之子道别;在那里,我把妈妈拥进怀里,向她承诺尽可能回来看她。

她添了皱纹,但眼中闪耀着永不老去的温柔。

父母到了某个年纪总会变老,但他们的容颜会深深烙印在你的脑海里,只要闭上眼睛,想着他们,就能浮现出他们昔日的脸庞,仿佛我们对他们的爱,能让时光停顿。

孩子们都拥有成人所遗忘的语言,一种仅存于孩子间、方便他们沟通的语言。

可惜就是有些人老爱墨守成规,没有偶尔打破规范的智慧。

规则能让那些没有想象力的人安心,这实在很蠢!

当我们很善于某件事时,浪费天分很可惜,真的很可惜。

我注意到她买了一辆小车,是一辆没花多少钱的二手车,但妈妈对它很有感情,还帮它取了个滑稽的小名。

我妈就是爱随随便便为各种物品命名,我以前还曾经被她吓到过,因为有一天她小心翼翼地擦拭茶壶,一边对着它说话,最后把茶壶放回窗台时,不但祝它有愉快的一天,还把壶嘴转向外,让它欣赏风景。

她竟然还常常说我想象力太丰富。

从我离开后,我们就再没相见,而这长远的距离此刻横亘在我们之间,两个人都在找寻适当的字眼、任何适合在这个场合的句子。

距离已经产生,必须得有人先跨出第一步,即使我们都同样腼腆。

我向他伸出手,他对我展开双臂。“浑蛋,你这么久都在哪里混啊?在我做出一个又一个巧克力面包时,你搞死了多少个病人啊?”

吕克等她走远了,才吹了声口哨:“你不无聊嘛,浑蛋,我多希望能和你一样,可以念书,还能骑骑旋转木马做做梦。”他说着,叹了口气。

“嘿,医学院可不是游乐场。”

“现实生活也不是啊,你知道的。总之,我们两个工作时都穿白袍,也算是有共同点吧。”

“你快乐吗?”我问他。

“我跟我爸一起工作,每天都这样也不容易,我学了一技之长,开始赚了点钱,还帮忙照顾我小妹,她长得可真快。面包店的时间蛮辛苦的,但我也没什么好抱怨了。是吧,我想我是快乐的。”

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我打开一个纸盒,在挖掘童年珍宝之际,我突然有种奇怪的错觉,仿佛我的手缩小了,仿佛一个被我抛弃已久的宇宙,又在我周遭重组。几道月光掠过木地板,我恍然起身,头却撞上一根梁柱,跌回现实。

当我们喜爱某样事物时永远都不会嫌晚。

我也在夜间工作,如果我知道你的工作时间,那我在急诊时,就不会觉得孤单。我只要看着时钟,就能想象当下你在做什么。

通常这时我们不太交谈,我爸总借口说不可以制造噪声,要让面团休息,但主要是他要休息,现在的他很需要这片刻的小憩。

不过啊,兄弟,你要是以为光靠我跟你说的这些,就能当上一名面包师傅,那你就大错特错啦。记住,这就像我没办法凭着你描述的医院生活,就能当上一名医生一样。好了,我真的得去睡了,帮我吻别你妈,尤其是你的女朋友。她看着你的神情真的美呆了。你很幸运,我真心为你高兴。

 “你们两个很相配。”妈妈挽着我的手对我说。

因为我一直没接话,她就继续自言自语。“否则你昨晚也不可能带她去你的阁楼。

你知道吗,我听得到屋子里的所有声音,我向来都听得到。你离家以后,我有时会爬上去,很想你的时候,我会推开阁楼的掀门,坐在天窗前。不知道为什么,待在那上面,我会觉得你离我更近,仿佛透过窗户看出去,我就能感受到在远方的你。

我已经很久没有上去了,就像我刚才跟你说的,我的膝盖很痛,而要在那些杂物堆中前进,得要手脚并用爬行。

哎哟,别摆出那种表情,我保证,我从来没有打开过你的纸盒。你妈妈有很多缺点,但可不是个冒失的人。”

我只是你生活里的一个影子,你却在我的生命里占有重要地位。

五年来,我听着她的脚步声在头顶上来来去去、早晨她热水壶的哨声和她打开窗户的吱吱声,而我从来没有想过是谁住在那里,也不曾幻想过这个日常生活与我如此贴近的人长什么模样。吕克说得对,大城市让人抓狂,它榨干你的灵魂,又像吐口香糖般把它吐出来。

他们只会浪费时间在抱怨,对他们小小世界以外的事物丝毫不感兴趣。

你要知道,我以前是法文老师,所以会教他们读诗也不难理解,但这两个白痴只对数字感兴趣。我本来想逃避在新年前夕去我儿媳妇家,换句话说,那根本是苦难日,我儿媳妇简直是用脚在煮菜,就算一只火鸡都能把自己烤得比她烤得好。

我女儿和我儿子从十六岁起就在比赛谁更自私,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他们还分不出高下。

滑倒之前,我本来还在厨房自言自语地说,应该等他们度假回来后,假装在脚踝缠个绷带,以配合我的谎言,没想到就滑了一跤,然后发现自己跌得四脚朝天。

十一点四十五分,消防队员来了,我努力帮他们开了门,六个帅哥待在我的公寓,对我而言,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新年前夕更美好呢,更别谈不用去吃我儿媳妇的火鸡了,我没什么好要求的了!

我知道你工作缠身,别为此懊恼,圣诞节晚上我有点累,很早就睡了。花园和我一样,在冬霜中沉睡,树篱都染成白色,这景象如此优美。

眼前是美好的一年,六月你即将毕业,然后开始当实习医生,虽然你比我更清楚这些事,但光是写下这几个字,就让我感到非常骄傲。为此,我可以抄写同样的文字上百次。

一天晚上,我们偶然同时出现在艾丽斯家,她向我们提出了一个颇为惊人的论点:“与其生孩子,再尽全力把他们养大,还不如领养成年的大人,至少知道自己在跟谁打交道。像你们两个,我立刻就会选择领养你们。”

我很喜欢这样,看着清晨第一批客人胃口大开地来到面包店。看看我们周遭的人,他们看起来多幸福,严格说来这与医学无关,却看起来对他们很有效。

“你们去吧,我稍后和你们会合,我需要去确认一些东西。”

“你需要在沙滩上确认一些东西?你要是担心大海消失的话,我向你保证它今晚就会回来。”

我一言不发,也许是因为把克蕾儿的故事告诉苏菲,就如同出卖了克蕾儿一样。

童年的爱是很神圣的,什么都无法将之夺去,它会一直在那里,烙印在你心底,一旦回忆解放,它就会浮出水面,即使只是折断的双翼。

“这是一个回忆,一直平静地睡在上面,我不应该把它唤醒。”

人们常常把一些小事抛在脑后,一些生命的片刻烙印在时光尘埃里,我们可以试着忽略,但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却一点一滴形成一条链子,将你牢牢与过去连在一起。

我才不要满足我的孩子,让他们在我死后才开始喜欢我!他们只能在我活着的时候这么做!

我在这里不快乐,老伙计。

我曾经以为,当上医生能改变我的处境,我的父母会以我为荣;面包师傅的儿子成为医生,这会是个多美好的故事!

只有一件事例外,即使有一天,我成功当上最伟大的外科医生,但相较于我爸爸,我永远无法望其项背。

我爸爸或许只是做面包的,但你要看到那些在清晨第一时间来买面包的人,他们竟然如此快乐。

你还记得在海边小旅馆的那些老人吗?我曾为他们做过烘饼,而我爸爸,他每天都在创造这种奇迹。他是一位谦虚又低调的男人,不会说太多话,但他的双眼已道尽了一切。当我在烘焙房里跟他一起工作时,我们有时一整夜都不说话,然而在揉面团时,我们会肩并肩站在一起,彼此分享许多东西。

他是我的标杆,是我想成为的对象。他想让我学会的技艺,正是我想从事的工作。

我告诉自己,有一天,我也会有孩子,我知道如果我和我爸爸一样,成为一名很棒的面包师傅,我相信我的孩子会以我为荣,就如同我以我爸爸为荣。

神甫在妈妈的墓前主持弥撒。

我听着他讲道,他说人们从来不会失去双亲,即使过世后,他们还是与你们同在。那些对你们怀有感情,并且把全部的爱都奉献给你们,好让你们替他们活下去的人,会永远活在你们的心中,不会消失。

牧师说得固然有理,但一想到世上已经再也没有他们的呼吸之地,你将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而童年老屋的百叶窗将会永远合上,你就会陷入连上帝也无法感受的孤寂里。

我发现妈妈并未重新粉刷房子。

她的医疗文件放在客厅的小矮桌上,我拿起来翻阅,一看到她的超音波上显示的日期,我就全都明白了。

她所谓的与朋友到南部度假一周,根本就不曾有过;

她从冬季末心脏就有问题,在我和吕克及苏菲到海边度假的期间,她正入院接受检查。

她编造了这趟旅行,因为不想让我为她担心。我学医的目的,原是为了照顾妈妈所有的病痛,却竟然没察觉出她已经生病了。

我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到她准备好的晚餐……

我呆若木鸡地站在敞开的冰箱前,眼泪失控地奔流而下。

葬礼全程我都没有哭泣,仿佛她禁止我哭,因为她希望我不要在众人面前失态。只有碰到毫不起眼的小细节时,我们才会突然意识到,深爱的人已经不在的事实;床头桌上的闹钟仍在滴答作响,一个枕头落在凌乱的床边,一张照片立在五斗柜上,一支牙刷插在漱口杯中,一只茶壶立在厨房的窗台上,壶嘴面向窗户以便观看花园,而摆放在桌上的,还有吃剩的淋了枫糖浆的苹果卡卡蛋糕。

一个会用风筝向你写出“我想你”的女孩啊,真让人永远都忘不了她。

太阳升起,我们的影子肩并肩拖长在人行道上。突然,我看到我的影子倾身,亲吻了克蕾儿的影子。于是,无视于我的羞怯,我摘下眼镜,模仿影子的动作。就在这个早晨,远方防波堤旁的小小废弃灯塔里,塔灯仿佛又开始转动,而回忆的影子正低低向我述说这一切。

图片来自:当当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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