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铁吾的恶斗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16-05-18

抗战胜利后,宣铁吾任上海警察局局长,后由于荣德生绑票案,淞沪警备司令部副司令李及兰引咎辞职,宣又兼任警备司令,集军警大权于一身,成为上海叱咤风云的红人。宣铁吾与杜月笙几次三番斗法,杜畏之如虎,坐立不安。杜月笙是个上可通天、下可入地的人物,宣铁吾何以敢和他对抗呢?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得到了蒋经国的支持。
一、宣铁吾和蒋家的关系
宣铁吾,浙江诸暨人,早年丧母,由当裁缝的父亲抚养成人。他家道贫寒,幼年只读过私塾。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宣铁吾和陈兆龙、张秋人等过从甚密,曾一度加入过CP。1924年,黄埔军校成立,宣考进军校,为第一期学生。黄埔学生中有左倾的“青年军人革命同志会”和右倾的“三民主义革命同志会”。宣铁吾进黄埔后,思想即逐渐倾向于后者。当时,蒋介石和蒋经国均住在黄埔军校内,宣曾当过蒋介石办公室的侍卫,因为表现忠诚,又升为侍卫长。在黄埔这段时期,宣铁吾和蒋经国的私人感情特别融洽,称兄道弟,似为莫逆之交,直到1925年蒋经国去莫斯科学习,两人才分手。
抗战期间,浙东尚未沦陷时,蒋经国在奉化溪口旧宅读书,由马公愚讲授《曾文正公全集》,宣铁吾经常往访,作彻夜长谈。时宣铁吾已是浙江省中将保安副司令,经蒋经国的推荐,又兼任三青团浙江省筹备主任、九十一军军长等职,成为身兼数职的浙江屈指可数的红人。由此,更进一步奠定了他和蒋经国的关系。宣铁吾对蒋介石忠诚,与蒋经国的观点一致,私交融洽,所以颇得蒋氏父子信任。二人都认为,只有斗垮恶势力和黑社会,国民党的天下才有可为。
蒋介石是个多疑的人物。他组建中统和军统,本来有相互牵制之意,但后来戴笠青云直上,权大包天,到抗战末期,蒋介石对之已有戒心。抗战胜利后,蒋介石在重庆成立了一 个秘密五人小组,参加的有宣铁吾、钱大钧、胡宗南等人,唯独没有戴笠。小组表面上的任务是平衡中统、军统两个特务组织的矛盾,实质上也有抑制戴笠权势的性质。蒋经国是深切了解内情的,因此,全力支持宣铁吾。蒋经国和宣铁吾都对当时的贪污和大发劫收财的现象深为反感,而这些丑事大部分是由中统和军统的特务干的。杜月笙和戴笠的关系之深,可以说甚于蒋、宣。蒋、宣后来和杜月笙的斗法,实质上是对抗军统的一个重要部分。
在接管上海前,蒋介石已决定钱大钧任市长。当时,吴铁城和戴笠都曾推荐上海警察局长的人选;钱大钧也开了一 套班子的名单。蒋介石对上海所有各局人选,都表同意,唯有警察局长一职,亲自点名由宣铁吾担任。这样一来,钱、戴、吴不仅无话可说,而且也真正感觉到了宣铁吾的份量。蒋介石所以这样信任宣铁吾,与蒋经国的推荐和促成分不开。
宣铁吾上任后,就提拔不属于中统、军统的俞叔平为警察局副局长(俞是奥国留学生,为中国甚少的警察法学博士);宣的亲信徐旭、方志超等分别任人事处长和行政处长,但为了敷衍戴笠,也录用了一些军统的人,如张师、张达。宣铁吾在重庆启程后,杜月笙为拉拢感情,曾设宴为宣饯行;但宣一到上海,对新闻界第一个谈话却是:不搞劫收,整顿风气。并且特别提出要整顿青红帮。凡是青红帮门徒,一律不见,一律不用。宣铁吾这第一炮,无异于给杜月笙一个下马威。
蒋经国平生对两个人最称知己,一个是宣铁吾,另一个是王新衡。王新衡是军统的头头。后来蒋经国到上海,经常住在宣铁吾家中。
从上可知,宣铁吾之所以敢和杜月笙对抗,主要是蒋经国在幕后支持。宣在上海并无社会基础,而杜月笙这个“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的人物,却对蒋经国、宣铁吾的联合力量感到束手无策。
二、抗战胜利后的杜月笙
杜月笙从四·一二反革命大屠杀起,结识了蒋介石。杜在青帮中的辈分极低,这是杜一生最感苦恼的事,但由于他后来和戴笠结下不解之缘,手下又有一批“智囊”人物出谋划策,因此,实质上成了上海工商经济和黄色工会的幕后操纵人物。杜在四·一二屠杀中虽然有“功”,但并未博得蒋介石的过分青睐,直到抗战,杜竭力赞助戴笠组织“总动员委员会”和“苏浙行动委员会”,方在政治上飞黄腾达。“苏浙行动委员会”由戴笠任主任委员,杜月笙、杨虎等任委员。杜慷慨解囊,捐助轻武器快慢机五千支,在上海成立五个支队,其中如陆京士、水祥云等人,都是杜的门徒。这支杂牌部队,就是后来戴笠的“忠义救国军”的前身。抗战胜利,军统特务“五子登科”,大发劫收横财,当然也和杜月笙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抗日胜利后的上海,钱大钧虽是市长兼警备司令,但只是一个空名,掌握大权的实际上是吴绍澍。吴在国民党系统内不是个头面人物,但因吴开先被日本人逮捕又放回重庆后,国民党上海市党部一直由吴绍澍负责。所以一旦胜利,他就从地下冒了出来,蒋介石不得不给他些头衔和权力。当时,吴绍澍身兼东南军政特派员、上海市副市长、上海三青团主任委员、上海市教育局长、社会局长和《正言报》社长等重要职务,红极一时,炙手可热。所以要在本文提一提吴绍澍。
吴当时年少气盛,他一登上“宝座”,就头脑昏昏,公开和杜对峙起来。对于初出茅庐的吴绍澍,杜月笙及其智囊团根本不放在眼里。杜月笙的一大部分势力是在黄色工会,因此,吴就任社会局长,他们就首先开刀。杜想让吴开先当社会局长,陆京士当黄色工会总头目,以此来控制上海的工人。
1945年秋冬,抗战胜利后不久,杜一手包办的黄色工会就以“改善工人生活”为借口,闹起风潮,搞得吴绍澍惶惶不可终日,终于以“办事不力”被轰下了台;再加上中统、军统纷纷告状,吴绍澍竟被剃了个光头,只剩下了《正言报》社长一个闲职。对于杜月笙这种做法,蒋经国和宣铁吾尽管袖手旁观,但更加深了本来已有的反感,认定杜是要以黑手统治上海,因此决心和杜较量一番。
吴绍澍倒台后,杜月笙的触须事实上已经紧紧缠住了上海的银钱业、棉纺业、轮船业和黄色工会等等,但杜的公开身份,始终只是“中汇银行董事长”和“恒社”社长(“恒社”是杜月笙门徒以社会团体面貌出现的青帮组织),此外就是办办“浦东同乡会”、“上海小姐选举”等无聊的事。不过,杜月笙对于军队和警察,对于蒋经国和宣铁吾,却毫无办法。
三、万墨林案件的前因后果
万墨林是杜月笙的总管,为杜门第一红人。早年,他专门站在烟榻边为杜装鸦片烟,很得杜的信任。日伪时期,万在上海代杜看管家产,一经胜利,就俨然以地下工作者自居。
杜回上海后,万更红得发紫,一蹴而升为“米业公会理事长”,操纵着粮食的市场价格。由于法币贬值,物资缺乏,粮价直线上涨,人们的咒骂集中在米商身上,骂之为“米蛀虫”,万墨林当然首当其冲。在蒋、宣和杜的斗法中,他第一 个受到冲击。
1946年7月1日,宣铁吾兼任淞沪警备司令。当时工潮、学潮频起,社会局势动荡。宣铁吾认为是杜月笙所操纵的恶势力哄抬物价,如不镇压,局面不得平静,于是,就决定拿万墨林开刀。这当然是“杀鸡给猢狲看”,冲着杜月笙来的。
当时的淞沪警备司令部位于苏州河畔的河滨大桥。宣下手令逮捕万墨林后,就关在七楼看守所内。全上海的日报、夜报和小报,都以显著位置刊出了这一消息。宣铁吾并招待记者,发表强硬谈话说:“万墨林有恶势力为后台,囤积居奇,操纵米价,政府要以军法从严惩办。”这些对于杜月笙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
杜月笙很明白蒋经国和宣铁吾的联合力量,而戴笠已死,自己的靠山不硬,因此,不免忧心忡忡。杜的“智囊团”如陆京士等则不以为然,认为必须以曲曲折折的方法进行回击。
他们利用杜系的“立根”和各同业公会、黄色工会为武器,对警备司令部施加压力,大叫大嚷,说什么米价上涨,是产地粮食被共产党所控制,运不出来,与米业公会和万墨林无关,要求由司法机关进行仲裁。宣铁吾针对这些论调,宣称“治乱世用重典,政府为民除害,杀一儆百,责无旁贷”。这样一 来,万墨林已有被杀头的危险。杜家在惊恐之后,苦思对策。
他们一方面叫军统的小头目戚再玉(警备司令部第六缉查大队长,是个手操生杀大权的红人)向滑稽曲艺界打招呼,不要再骂“米蛀虫”;另一方面设法保万墨林“狱外就医”。杜月笙有个门徒陶建芳,黄埔六期出身,曾任浙江保安司令部第六团团长、挺进第三纵队副司令和第三战区高参等职。陶既和宣铁吾熟悉,又对杜唯命是从,是个两跨的人物。但陶不敢亲自去对宣铁吾讲,就在深夜坐着杜的自备汽车,来找我商量,说万墨林有严重的心脏病和高血压,要求能到看守所探视。我不好推辞,就让陶去了看守所。陶向万转达了杜月笙的关心。当天晚上,杜月笙和陶悄悄来到我家中,杜月笙装得一脸苦相,一口咬定是“宣司令的误会”。我感到难以下场,若不识抬举,贸然得罪这位“大亨”,事情就麻烦了。
我就给想了个办法,要陶建芳亲自去打通警备司令部医务所一位所长,告诉他,如果拿到病危证明,也许可能试行交保就医。我当时认为他们通不了这个关节;万一弄来证明,公事公办,也可没有责任。不料钱能通神,两天以后,医务所果然来了“万墨林病危”报告,请求处理。我内心明白,落得顺水推舟,就冒了个小小的风险,将万交保就医,要求随传随到。事后向宣铁吾报告时,他大为震怒,一面斥责我不该擅自作主,一面立即将那位冯所长找来核对。这位所长一 口咬定:“万墨林病危,如不就医,就有死在看守所的可能。”
事已至此,宣铁吾也无话可说,只得公布一则新闻“万墨林是交保就医,并非无罪释放”了事。其实,万墨林根本没有那么严重的病,而我也领教了杜月笙的高明手法,感到宣铁吾恐怕也难应付。后来和宣铁吾一次聊天中知道,宣也并不是非置万于死地不可,只是给杜月笙一点厉害看看而已。万墨林事件烟消云散以后,米价照样狂涨,宣铁吾也始终无能为力。从此,宣、杜交恶成为人所共知的事。
关于宣杜交恶,还有一段插曲可说。
1947年是杜月笙60大寿。杜和京剧界的关系一向很好,就于春季在上海中国大戏院唱戏两天祝寿,一时名角云集,轰动全国。宣是个京戏迷,只要名角,无有不看;宣的如夫人,就是一位京剧演员。遇到这样的盛会,宣怎么肯放过?但杜月笙请他,他又不肯去。杜当然发了请柬,座位是最好的第二排,宣不肯公开出席,这个座位就只能空着。但宣却另外在第六七排搞到一张招待券,微服改装,扮成一个商人,悄然前往。所有军宪、特务和杜门子弟,竟然没有一个认得出是“宣司令”。(那两天演戏,宪兵从傍晚起就将南京路到北京路这一段封锁,只凭请柬入内)。中国大戏院本是座年久失修的旧戏院,当第一天的《龙凤呈祥》演到一半时,圆顶上竟掉下来一大块石灰,正好落在宣铁吾面前的座背上。这一 来,全场目光,顿时扫向宣铁吾,宣一时窘迫万状,唯恐被人识破真相,下不了台,于是,拂袖而去。待走出门口,杜门子弟才认出是“宣司令”;但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追赶,连在场的杜月笙本人,也目瞪口呆,无法可想。事后,杜月笙曾再三道歉,要为宣铁吾设宴压惊,但都遭到宣的拒绝。
四、杜维屏被扣与获释
1948年5月,国民党崩溃之势已成,前线溃不成军,后方动荡不定,蒋介石却仍然挣扎,派蒋经国为经济督导员,坐镇上海,由宣铁吾配合,希望消灭贪污,稳定物价,安定民心,以利前方。
蒋经国到上海后,在外滩中央银行二楼办公。此时和蒋过从最密的人,除宣铁吾外,还有王新衡。王当时是保密局上海站站长、上海市政府参事。蒋经国到上海后,以中央特派员的身份,一再宣称,要镇压奸商,抑平物价。宣铁吾为了配合,即在警备司令部成立经济缉查机构,专门缉捕奸商;我当时即在此部门任职。蒋经国和宣铁吾的行动,对杜月笙无异于当头一棒,因为杜对于金钞外汇黑市、股票涨落和粮价升降等,是一只无形中的巨大黑手。
杜月笙的中汇银行,由儿子杜维屏任经理。杜看到蒋经国、宣铁吾来势凶猛,就计划将港币45万元,私自套汇外流。
此事被王新衡知道,就悄悄报告了蒋经国。蒋大为震怒,立即下令逮捕杜维屏,扣押在市警察局看守所内。王新衡是一 位十分圆滑的两面人物,他既和蒋经国莫逆,又不想得罪杜月笙,故在杜维屏既将被扣时,又通风给杜,叫杜注意。这样一来,吓得杜对45万港币一时未敢下手。但据我事后所知,杜系的中汇银行和通商银行,还是连夜赶造帐册,化整为零,零零碎碎地私套到香港,杜维屏被扣,当时务报以通栏标题报道,杜月笙威风扫地,在惊恐中曾一度避往香港。从表面上看,经此一击,金钞黑市的确下降许多。蒋经国觉得初战胜利,十分得意;但渐渐就感到事情棘手,因为“事出有因,查无实据”,找不到杜维屏套汇的罪证,就只可“雷声大,雨点斜,最后将杜交保释放了事。
此外,蒋经国和宣铁吾还办了以下这些和杜月笙多少有关的事:一、严格按金圆券实行限价。蒋经国规定,凡一切商品的零售价格,全部冻结;商店不得转移,不得拒售,必须开门应市。但这确是个非常不彻底的治标办法。奸商囤积居奇,可说无孔不入,光靠军警力量,查不胜查,抄不胜抄,而门市商品则立即被抢购一空。未及一月,全上海开着的几乎全部是空店。资本家、店老板和老百姓都怨声载道,这个限价政策也就只好告终。
二、在扣押杜维屏的同时,蒋经国和宣铁吾也对兴风作浪的证券大楼和金钞黑市实行镇压,其中有名的一件就是逮捕“杨家将”。所谓“杨家将”,是指控制场外股票金钞黑市交易的杨长和、杨长仙和杨长庚三人,他们的绰号叫做“场外亨鼠牌”,意思是一群机警精明的“大亨老鼠”。“杨家将”也是直接或间接受到杜月笙的控制和影响的,因此,这也可以说是对杜的打击。但不到一月,随着限价政策的失败,蒋经国自认倒霉,就将“杨家将”交保释放。一场大公案,就此不了了之。
三、蒋经国和宣铁吾还曾集中力量,打击过孔氏豪门的“扬子公司”。宣铁吾利用他控制的《大众夜报》,以头版头条新闻,揭露“扬子公司”私套外汇的大案,还刊出了孔令侃的照片。但孔令侃毕竟不是杜维屏,蒋经国只是虚张声势,未敢下手。我记得很清楚,就在1948年10月初蒋介石到上海时,孔令侃和孔二小姐就亲自向宋美龄哭诉告状。当时蒋介石的心情正十分沮丧,因沈阳刚刚解放,廖耀湘和范汉杰兵团在辽西走廊全军覆灭。国民党已经尽失关外。在东平路官邸,蒋介石大发脾气,命令封闭《大众夜报》(同时封闭的还有吴绍澍的《正言报》),并当面斥责宣铁吾,说宣周围有共产党。其实,在《大众夜报》并无地下党。
四、蒋经国和宣铁吾在1948年秋还杀了几个军统恶霸。
一个是戚再玉。此人身任警备司令部第六缉查大队长,后台是保密局的毛人凤。戚敲诈勒索,无恶不作,在上海是个臭名远扬之徒。特别是戚通风放走大贪污犯徐继庄一案,使蒋经国大为震怒(当然还夹杂着军统内部复杂的权力斗争),就亲自下令,将戚逮捕,经军法判处枪决。另一个是张亚民。此人也是军统特务,因敲诈一个挪威商人金司伯私售金钞一案,后被告到蒋经国、宣铁吾手里,就也由蒋亲自下令,将张枪决。这两件大案,当时曾在上海各报连篇累牍刊载过,轰动一时,人民拍手称快。但国民党已经病入膏肓,杀几个人已无起死回生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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