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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08
我住在简单的地方,简单地生活。

真的是简单的所在。近二十年前,刚搬来厦门街,或许尚不习惯,或许心境上跟不上环境——搬家之前,住家邻近中华路,购物、交通、看电影什么的都很方便,相对之下,此地是边城,穷山僻壤,是心情贬谪的流放地。回想起来,彼时狂放不羁,定不下心,或者说心才要定,所见街道险仄,屋矮破旧,朽木招白蚁,破瓦惹尘埃,不免心里嘀咕。很难想象,多年后同样的我,读到《我的小村如此多情》一书,竟能生出有为者亦若是的豪情,想和外人分享我这小小社区的清幽雅趣。

没本领山居野放,只好大隐于市。隐,还得外在条件配合,若车水马龙,那只有过于喧嚣的孤独。我的住家近,静到,套一句路寒袖的诗:静,从声音中走出来。

我这巷子真静,白天若家里没人,静坐,就会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听到毛发延展的声音,眨眼时眼皮撞击的声音,以及灵魂轻轻飘走,又蹑手蹑脚回来寻访的声音。

有时静极思动,或与阳春有约,或微风召唤,必须出走。于是出门,看人、看狗、看树、看商店。我爱走路,爱东张西望,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心情,看过去就有千变万化。

散步,有人说要放空,什么都不要想。那是修行,我不会。我习惯带着疑难杂症上路,或者说,放心中有感,便以走路思索。尤其写稿不顺,思路不同,则寄望步行,在踏步的节奏中,在左脚右脚向前进步的象征意涵中,脚踏实地、刺激穴位,然后很像打通任督二脉,有时题目就有了,题材定了,有时起头句子自然浮现。(最近领悟到:写稿和生产一样,头出来,后面就容易了。)

住家附近适合散步。和平西路、罗斯福路、重庆南路、水源路框起来的区段,每条街道都很迷你,汀州、同安、牯岭、厦门、金门、晋江、南昌,都好瘦。最大的一条巷子,厦门街一一三巷,拓宽之后,巷比路宽,尔雅、洪范与百年雀榕坐镇于焉。

走在这个框框里,每一步都踏着传奇,牯岭街旧书市场(以及少年杀人事件现场)、余光中故居、纪州庵、洪范、尔雅、纯文学出版社,是传奇,也是传说。我看、我听、我想象,每一则等待注释的典故,都在我脚下、眼前。更不用说沿着罗斯福路南行了。从师大到台大,书店圈与人文气息浓厚的咖啡店群,金炼般闪闪烁烁,像飞机夜降,机场指示灯串起航道,引我漂浮不定的心性,着陆。

是书,以及可以阅读的咖啡店,一股磁力吸引我,如蛾虫趋向有光的所在。如果散步要有方向,几乎不自觉便转往罗斯福路。台大校园与公馆书圈兼商圈,早已取代没落的重庆南路书街,成为我的游玩之地,散步、散心、散钱,心满意足,回家。

早些年,出巷底后很少右转,往水源路不是我的漫游路线。虽然有河,却被快速道路阻隔,可怕的路,车速快,风掣雷行,轰轰咻咻,即使跨上天桥,耳膜与细胞还感受到震动。要去河畔骑脚踏车,更得牵车上下阶梯,一顿一顿,单车颠簸弹跳,人晕,车也晕。而纪州庵,荒烟蔓草,破财寥落,传闻中的文学馆,只见楼梯响不见人下来,砍树建停车场的消息不断耳闻,那几年正逢心情萧索,月光光心慌慌,出门少,河滨就更不去了。

然而近几年,我熟悉的这块地方,地貌变了,比邻平房一片片被铲平,都更为高楼大厦,几座豪宅拔地而起,周杰伦、林志玲住了进来。纪州庵也盖了文学馆,不只是静态的展场、纪念馆,《文讯》接手后时不时举办活动,让馆子动起来,馆旁本来的乱篱杂草化为绿檀翠幕。而一路之隔的河滨公园,也不知何时,活血化瘀,整治之后平野辽阔,陆桥铺上斜坡道,利于脚踏车上下。公园车道曲曲折折通往我无法想象的远方,有若填海造地,像运动场,也像游乐园,人犬尽欢。

跨出我家巷口,白蚁虫害的低矮旧房舍纷纷改建大楼,抬眼望,好几角天空被遮蔽,月亮挤到偏远的天边。有得有失,谈不上好坏。幸好还是住宅区,安静、淳朴,旧家具店依然毗连,仍然和我一样过着差不多的日子。时代向前走,兴衰败落,自有调节,我还是散我的步,读我的书,写我的平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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